秦老爷子这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主桌。
秦欧珠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底的光芒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她放下酒杯,姿态优雅从容:“好的。”
说完,与严榷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两人向主桌诸位长辈略一致意,便转身朝宴会厅门口走去,刚在门口站定,便见赵汉林那辆黑色的轿车悄然驶到了正门前。
车门打开,赵汉林率先下车,却并未直接走向门口,而是绕到车子的另一侧,亲自伸手,动作轻柔地打开了后座车门。
这一幕让秦欧珠眼神微凝。
能让赵汉林亲自开车门的人……
一位老妇人扶着他的手,缓步下车。
她穿着半旧的藏蓝色对襟外套,满头银发简单挽起,通身上下朴素无华,唯有一双眼睛温润沉静。
与此同时,副驾驶门打开,一位身穿灰色衣裙,气质清冷的年轻女子利落地下了车,安静地侍立在老妇人身侧。
秦欧珠并不认识这两位,正要开口,却敏锐地察觉到身侧严榷的气息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她目光随之微垂,瞥见老妇人脚上一双黑色布鞋,针脚朴拙,带着明显的手工痕迹。
此时,赵汉林已陪着老妇人走到近前,他微微侧身,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敬重:“师娘,小心台阶。”
师娘?
秦欧珠心念电转,能被赵汉林如此对待、如此称呼的……
她立刻上前,姿态恭敬却不失分寸:“邱……”
老妇人——邱淑平温和地打断她,拍了拍她的手:“叫奶奶就好。”
“邱奶奶。”秦欧珠从善如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晚辈的亲近,心思却在飞速运转。
赵汉林把这位深居简出的叶家老夫人请来,绝不只是为了祝寿这么简单。这是在向所有人,尤其是向爷爷和她,展示他在派系内深厚的根基。
严榷此时也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严榷,见过邱老。”
他脸上并无惊讶恍然之色,不知道是因为不认识随着秦欧珠执礼还是别的,邱淑平也并未深究,微笑着点点头寒暄了一句。
“好孩子。”
秦欧珠恭敬地陪同在侧,面上带笑,心底却寒意渐生。
姜还是老的辣。
赵汉林这一步棋,走得真是又稳又狠。
一行人回到主桌,原本略显紧绷的气氛也随着邱淑平的到来迅速发生改变。
“大姐?”一直稳坐主位的秦老爷子竟站起身来,素来沉静的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您怎么亲自来了?”
“小山子过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邱淑平笑着上前,很自然地受了秦老爷子这一礼,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亲昵与随意。
她目光转向主桌其他几位,王老爷子、林老爷子、沈季川包括郑怀远在内的几人早已起身,纷纷恭敬地问候:“大姐”、“邱老”。
秦老爷子亲自将邱淑平让到自己右手边的首位,王老爷子则居于左手首位,原本坐在此位的赵汉林则悄然退让至下首。
席面上显然已经没有秦欧珠陪客的位置了。
“知秋妹妹第一次来,我带你入席吧。”
见主桌的众位都已落座,秦欧珠笑着对叶知秋说,态度亲切自然,丝毫看不出异样。
叶知秋微微颔首,声音清柔:“有劳欧珠。不过,我虚长半岁,或许该我叫你妹妹。”她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秦欧珠从善如流,笑着挽起她的手臂,亲自将她引向年轻一辈的核心席位:“是我冒失了,叶姐姐,这边请。”
赵汉林却在此时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地对赵钺吩咐道。
“阿钺,知秋第一次来,你多照看着点,别怠慢了。”
赵钺闻言,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父亲这句话,看似是寻常的待客安排,背后的意图却昭然若揭。
在秦爷展现出近乎宽容的胸怀之后,父亲竟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一股混杂着恶心、失望与愤怒的情绪冲上喉头。
身为赵家长子,赵钺自然不是什么纯白的良善之辈,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手段没用过。
可是。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秦燧,是他从小当作榜样学习的对象,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周围的人,甚至就连他父亲赵汉林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可就是这样的秦燧,死在了他父亲的手上。
秦欧珠,是他从小就认定的人,父亲同样耳提面命要他好好保护她。
现在,又是父亲,让他去照看另一个女孩子。
他想起秦老爷子清晨在书房那疲惫而深沉的眼神,那句“活着比死更难”的叹息。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所有的心理活动压缩在呼吸之间,化作一个只是稍微沉重些许的暗叹。
赵钺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父亲,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敬畏,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审视的疏离。
他转向秦老爷子,微微躬身,姿态恭谨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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