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姓郭,脸膛被山风和炉火熏得黑红,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带人推来的那几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头”。有深黑色、闪着暗淡光泽的块状物(石炭/煤),有灰黑色、质地较软的片状物(可能是油页岩或劣质煤),还有几种颜色纹理奇特的矿石。山民们拘谨地站在工坊外,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和一丝不安,看着这位传闻中“能点石成金”的女官大人。
沈清欢蹲在一车乌黑发亮的石炭前,捡起一块,入手沉甸甸的,在阳光下能看到隐约的、类似树木年轮的纹理。她用指甲划了一下,留下深色痕迹。没错,是煤,而且看起来品位不错,杂质不多。
“郭老伯,这东西,你们叫它什么?在哪儿找到的?多吗?”沈清欢尽量让语气温和。
郭老汉搓着手,有些紧张地回答:“回大人话,咱们山里人管这叫‘黑石’或者‘火石’。西山再往北,鹰嘴崖底下那片荒坡,一挖一片!早年有胆大的捡回来试着烧火,烟大,味儿冲,呛人,还不好点燃,不如柴火好使,后来就没人要了。前阵子听说大人您在收各种‘奇石’,我们就想着,这黑石头也算‘奇’,就挖了些送来。还有这种‘酥土’(他指着那灰黑色片状物),埋得更深些,一掰就碎,也能着,就是烟更大,烧完剩一堆白灰。”
沈清欢眼睛越来越亮。煤矿!还有可能是油页岩!这可是比木炭热值高得多、也更稳定的燃料!如果能解决燃烧不充分、烟大、有毒气体(一氧化碳、硫化物)的问题,那燃料危机将迎刃而解,炉温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好!太好了!”沈清欢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郭老伯,诸位乡亲,这些‘黑石’和‘酥土’,我都要了!就按……按柴火价的两倍收!有多少,要多少!另外,如果谁知道哪儿还有这种石头,或者类似的、能烧的、颜色奇怪的石头,都可以报上来,核实了同样有赏!”
山民们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这没人要的黑石头,竟然真能卖钱?还是柴火的两倍价!当即就有人表示知道其他地方也有。郭老汉更是激动,表示愿意带路去鹰嘴崖。
沈清欢立刻安排徐朗带人,带上银钱和文书,跟随山民们去查看矿点,评估储量,并就地组织开采和运输。同时,她亲自带着老铁匠和几个核心工匠,开始研究这“黑石”的用法。
然而,从“柴火”到“工业燃料”的跨越,绝非易事。尤其是在这个连“煤气中毒”概念都没有的时代。
第一次试验,工匠们按照烧木炭的经验,直接把几块煤扔进了普通的地炉里,上面架上坩埚。煤块半天点不着,好不容易用大量木柴引燃了,却只冒浓烟,不见明火,炉温不升反降,呛得人睁不开眼。一工匠凑近观察,被那无色无味的一氧化碳熏得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进炉子里,幸好被眼疾手快的赵队长拽了回来。
“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啊!光冒烟,不发热!”老铁匠捂着口鼻,瓮声瓮气。
沈清欢让人赶紧熄了火,通风。“不是它不发热,是烧法不对。这黑石比木柴密实,需要更多空气,燃烧才能充分。而且,必须解决烟气和毒气问题。”她回忆着煤炉的原理,开始画草图:“我们需要改造炉子。炉箅要加高,便于通风;炉膛要加深,让煤能充分燃烧;最重要的是,要加烟囱,把烟和毒气排出去!还得注意通风,人不能待在密闭空间里烧这个!”
说干就干。工匠们连夜改造了一个旧炉子,按照沈清欢画的图纸,加高了炉箅,加深了炉膛,并用陶管和泥巴砌了一个简易的、通向户外的烟囱。为了测试不同煤种,沈清欢还让人把郭老汉说的“酥土”敲碎成小块,准备一起试试。
第二次试验,新炉子点燃。加入了更多引火的木柴,然后将块煤和碎“酥土”分层加入。这一次,随着风箱的鼓动,炉火渐渐旺了起来,不再是浓烟滚滚,而是稳定的、蓝白色的火焰,温度明显比烧木炭时高得多!烟囱也发挥了作用,大部分烟气被抽走,工棚里虽然还有煤烟味,但比上次好多了。
“成了!这火……够劲!”老铁匠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兴奋不已。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出现。煤和“酥土”燃烧速度不同,结焦情况也不同,需要不断调整加入的量和鼓风大小。而且,烧了一段时间后,炉箅下面积累了厚厚的、板结的灰渣(煤渣和页岩灰),堵塞了通风,需要停炉清理。这又影响了连续生产的效率。
“要设计一种能连续加煤、自动清渣的炉子……”沈清欢一边记录问题,一边构思。但这需要更复杂的机械结构,眼下急不来。她决定先采用“间歇式操作”,定时停炉清渣,同时优化煤和“酥土”的混合比例,寻找最佳燃烧方案。
就在沈清欢和工匠们沉迷于“驯服”黑石,忙得热火朝天时,外面的世界可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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