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被“软禁”的小院,很快成了她临时的、极度简陋的家庭实验室。看守的三个差役,一个老油条,整天揣着手在门口晒太阳打盹;两个年轻的,好奇地透过门缝看她折腾,但得了上头的严令,不许她出门,倒也没干涉她在院里“胡闹”。
“胡闹”的第一步,是处理那堆劣质石炭。沈清欢借“老仆”送来的工具,用破铁盆、几块砖头搭了个简易的破碎研磨装置,把大块的煤敲碎、磨成细粉。煤灰飞扬,呛得她自己连连咳嗽,两个年轻差役也捂着鼻子躲远了些。
“咳咳……这烟,确实够劲。”沈清欢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看着盆里的煤粉琢磨。光用煤粉不行,得加黏合剂,还要增加孔隙,便于燃烧充分。黏合剂好办,和点黏土就行。增加孔隙……可以掺点锯末(院子里有之前住户留下的破凳子,被她“废物利用”了),或者秸秆灰(问“老仆”要了点)。还需要点助燃的东西……碱面?硝石?不行,硝石是管制品,而且容易爆燃。有了,用生石灰粉!受热分解产生二氧化碳,还能稍微改善燃烧。
说干就干。她按照大概比例,将煤粉、黏土、锯末、石灰粉混合,加水搅拌。没有模具,就找了个豁口的破瓦盆,把湿煤泥填进去,压实,再用削尖的木棍在上面戳了几个贯穿的圆孔——这就是简易蜂窝煤的雏形了。然后倒扣出来,放在院子里阴干。
第一批“蜂窝煤饼”做出来,样子丑陋,大小不一,厚薄不匀,但好歹成型了。等晾到半干,沈清欢迫不及待地在院中空地用砖头搭了个简易炉灶,塞进一块煤饼,下面垫上易燃的刨花木屑,点燃。
“噗……” 火苗舔舐着煤饼底部,烟雾依然不小,但比直接烧煤块好多了。渐渐地,煤饼被引燃,火苗从那些圆孔中蹿出,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火柱,燃烧稳定,烟也变小了些。沈清欢把那个呛人的旧炭盆挪过来,将燃烧的煤饼夹进去,上面放上烧水的小壶。
水很快就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白气。而煤饼还在稳定地燃烧,释放着热量,烟已变得很淡。
“咦?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啊。”门口打盹的老差役不知何时醒了,抽着鼻子闻了闻,“烟是小多了,还挺耐烧?”
“老伯有兴趣?拿两块回去试试?”沈清欢笑道,用破布垫着,递过去两块半干的煤饼,“比直接烧煤省,烟小,晚上放屋里,不那么呛人。注意通风就成。”
老差役将信将疑地接过,嘟囔着“还能有这好事”,但看那煤饼烧得确实旺,还是揣怀里带走了。另外两个年轻差役也好奇地凑过来看,沈清欢一人送了两块,顺便讲解了用法和注意事项(重点是通风防毒气)。
这“蜂窝煤”的优点显而易见:原料易得(劣质煤就行),制作简单(有手就行),燃烧充分、烟小、耐烧、火力稳定。尤其对京城普通百姓来说,冬天取暖是一大难题,好炭贵,劣质煤烟大呛人还容易中毒。这蜂窝煤简直是福音。
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小院飘出。先是隔壁被烟呛了多年的邻居大娘,扒着墙头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讨要“秘方”。沈清欢也不藏私,隔着墙头就把配料比例和做法说了,还提醒大娘可以用黄土代替部分黏土,用谷壳、麦糠代替锯末。大娘如获至宝,回去就试验,果然成功,虽然做得歪歪扭扭,但烧起来确实比原来强百倍!
接着,胡同里其他人家也听说了,纷纷来打听。沈清欢来者不拒,谁问都教。很快,整条胡同都飘起了淡淡的、不那么呛人的煤烟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煤火和泥土的、略显奇特的“暖烘烘”的气味。有那手巧的,还琢磨出用不同的模子(破碗、竹筒)做出不同形状的煤饼,甚至有人尝试在煤泥里加入晒干碾碎的橘皮、柏叶,烧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驱散煤烟味。
沈清欢的小院,俨然成了“蜂窝煤技术推广中心”。她不仅教做法,还现场演示用废砖、破瓦、泥巴搭建省柴节煤的简易炉灶,讲解如何利用烟道余热取暖,强调通风的重要性。语言通俗,全是老百姓能听懂的大白话,边说边示范,生动极了。
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连看守的差役都拦不住(也不敢硬拦,怕犯众怒)。沈清欢干脆在院门口支了块破木板,用炭笔写上“蜂窝煤制作法”和“省煤炉搭建图”,画得简单明了,任由人看,随便问。她还让“老仆”悄悄运来更多劣质煤和黏土,堆在院里,谁家想做自己来取料,做好的煤饼还能以极低的价格“卖”回给她(她再用靖王府给的钱结算),形成一个微型的“原料-加工-回收”循环。
短短几天,蜂窝煤和简易省煤炉的做法,以惊人的速度在京城底层百姓中传播开来。尤其是那些棚户区、贫民窟,冬天最难熬的地方,这不起眼的“黑饼子”和土炉子,真真切切地改善了许多人的生活。虽然依然清苦,但至少屋里暖和了点,烟小了,被呛得咳嗽流泪、甚至煤气中毒的事也少了。百姓们口口相传,都念着“沈大人”的好,哪怕她被“软禁”,名声反而在底层越发响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