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半真半假。
其实当初从沙计大帐里搜出这步摇时,他第一反应是想送给姐姐。
当年父母离世,姐姐带着年幼的他嫁入夫家,受了多少委屈。
他心里一直记着,总想着给她添点体面。
回榆林后他去城里的首饰铺给步摇配锦盒,掌柜的说愿意出五十两收,他才知这步摇的金贵。
回营的路上他回忆起首饰铺掌柜看见玉步摇那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越想越不对劲。
姐姐夫家在绥德就是个普通人家,送她这么贵重的步摇,保不齐会招来什么祸事。
念及此才彻底断了送姐姐的念头。
这东西,也就杜氏这样的人家配戴,既压得住场面,也不会惹来闲话。
杜氏何等精明,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周全?
她把步摇放回锦盒,对费书瑜笑道:“难为你有心了。这份礼,我收下了。”
她转头对赵长福说,“长福,把书瑜带来的东西都搬到库房去。
另外取两匹绸缎,再包十两银子,给书瑜当赏钱。”
“谢夫人。”费书瑜连忙起身道谢,脸上满是感激。
他知道杜氏的脾气,说一不二,就像她打理家事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将门女的利落。
听说她嫁过来这些年,费府上下从没出过乱子,连账房先生都得佩服她的精明。
正说着话,就见两个半大的小子从里屋跑出来,后面跟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他们嬉笑打闹着,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杜氏拉过孩子们,轻声说道:“快叫书瑜叔叔。”
“叔叔好。”孩子们齐声喊道,声音脆生生的,如同银铃般悦耳。
费书瑜笑着从怀里摸出几个银锞子,递给孩子们。
银锞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给你们的压岁钱,买糖吃去。”
孩子们接了银锞子,欢天喜地地跑开了,不一会儿,又传来他们的欢声笑语。
杜氏看着孩子们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都被惯坏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香萦绕在鼻尖,“将爷中午回来,你就在府里吃了午饭再走吧。”
“不了夫人,”费书瑜站起身,态度坚决,“我刚刚接手夜不收,年底队中事务繁杂,我就不打扰了。”
“行!年底事多我就不留你了!年后有空多来府中走动!”杜氏也不强留,笑着说道。
两人走到门口,费书瑜又回头朝杜氏拱了拱手,动作郑重:“夫人留步,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杜氏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才拿起桌上的锦盒,轻轻叹了口气。
这费书瑜,果然是个懂事的,难怪将爷这么看重他。
待到外院,费书瑜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塞到赵长福手里。
荷包里装着几两碎银,分量虽不多。
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长福哥,这点东西你拿着,过年买壶酒喝。
”赵长福假意推让了几句,还是收了下来:“那我送你出去。”
费书瑜出了费府,翻身上马,朝着王中军府上赶去。
王中军的宅子在城南,一路上,风雪越来越大,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
等他到了地方,看着眼前写着“王宅”的普普通通的一进院,比起费府来,确实寒酸了不少。
院子的围墙有些破旧,大门也显得有些斑驳。
费书瑜让赵大狗把礼盒卸下来,自己则提着一个小包袱,径直走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费书瑜,眼神犀利。
他一只腿似乎有些不便,但从他的眼神和举止能看出,他一看就是边军老卒出身。
费书瑜不敢怠慢,忙拱手施礼道:“烦请大哥通传一声,在下是左营夜不收管队费书瑜特来府上拜访!”
言罢,递上礼单并自袖中取出一块银子,熟练地递与门房。
银子在大汉手中掂了掂,分量十足。
又瞅了瞅手中的礼单,大汉笑道:“原来是费管队,中军不在府中,你稍等,我这就去回禀夫人。”
说罢转身往里走,棉鞋踩在结了薄冰的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费书瑜在门廊下跺着脚取暖,寒风呼啸,吹得他脸颊通红。
心里正琢磨该说些什么客套话,门房已快步出来,掀着棉帘道:“夫人请您进府奉茶,快请。”
穿过栽着两株老槐树的院子,老槐树的枝干在风雪中摇晃,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暖阁的门帘一挑,先扑出来一股淡淡的檀香。
里头迎出来个半大少年,穿着宝蓝色锦袄,领口袖口镶着狐毛,锦袄的颜色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鲜艳。
瞧着比寻常十二岁的孩子高些,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倒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费大哥安好,”少年拱手行礼,声音清朗朗的,“家父不在,母亲偶感风寒,命我代为招待。我叫王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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