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仁把那张无字纸条放进证物袋时,手指在封口处多压了一秒。他没看背面,也没翻来覆去地琢磨折痕的方向。他知道有些事现在没法解释,就像太平间里那具尸体,明明已经不会说话,却还在不断往外送信息。
他把袋子塞进公文包夹层,转身走向技侦室。走廊灯管嗡嗡响,照得墙面泛青。他没开灯,直接坐到电脑前,调出尸体衣物残片中提取的手机型号记录。屏幕亮起,他输入型号,对接外卖平台数据库。
系统比对用了不到三分钟。匹配成功:陈素芬,女,37岁,注册骑手五年,所属站点位于城东物流园。最后接单时间是七天前凌晨一点十二分,订单目的地为城南桥头某公寓。此后再无活动记录,账号未登录,车辆GPS信号中断。
周正仁截图保存,打印,顺手拨通站点负责人电话。对方确认陈素芬确已失联超48小时,家属曾来站里翻过排班表。他问家属联系方式,对方迟疑两秒,报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时,是个男人的声音,嗓音沙哑。周正仁通报身份,说明情况,对方沉默了几秒,突然提高音量:“不可能!我老婆前天晚上还给我发微信,问我孩子作业写了没!你说她死了七天?谁信这种鬼话!”
“我们有平台数据和信号定位。”周正仁说。
“数据能造假!定位能伪造!”对方几乎吼出来,“你们警察就靠这些玩意定案?人还没冷就下结论?”
周正仁没反驳。他让对方来支队认领,语气平稳,没加劝慰,也没承诺什么。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然后起身去了令狐长生办公室。
门没关。令狐长生正低头写记录,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但稳定。周正仁把打印件放在桌上,指着名字:“初步确认死者身份,外卖骑手,叫陈素芬。”
令狐长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纸细看。看完,他问:“家属知道了吗?”
“刚通知。丈夫不信,说她三天前还在联系。”
“死亡时间推断是七天以上。”令狐长生放下纸,“家属情绪激动正常,但他说‘发微信’,有截图吗?”
“没提供。”
令狐长生点头,没再问。他合上记录本,站起身:“我去再看一眼尸体。”
太平间冷光依旧,尸体躺在解剖台上,头颅部分已清理完毕,面部因腐败变形,但轮廓尚可辨认。令狐长生戴上手套,掀开覆盖物,目光落在死者右手。
手掌平摊,指节细长,皮肤完整。他用镊子轻轻拨动手指,观察掌纹走向和褶皱分布。长期握持电动车把手的人,掌心会形成特定区域的角质增厚,尤其在大鱼际和中指根部。而眼前这只手,掌纹清晰,无明显摩擦痕迹,指尖圆润,指甲修剪整齐,像长期从事文书或轻体力工作的人。
他调出手机里存的陈素芬工作照——平台提供的骑手备案图像。照片里,她穿着黄色工装,左手扶车把,右手握手机,掌心朝上。可以清晰看到,她右手大鱼际有一圈明显的茧,指根处皮肤粗糙,指节因长期受力微有变形。
令狐长生把照片放大,对比眼前尸体的手。差异明显。
他没动声色,只在记录本上写下:“右手掌无职业性摩擦痕迹,不符合长期骑行特征。身份存疑。”
回到办公室,他给痕检科打了电话,要他们重新检查尸体衣物内侧,看是否有其他身份标识。挂了电话,他翻开初检报告,找到随身物品清单:一只破损的塑料手机壳,一枚耳钉,一条褪色发圈。没有身份证,没有银行卡,没有工牌。
他盯着那行“手机壳型号与失踪骑手匹配”的结论看了两秒,合上报告。
下午三点,家属到了。
男人四十出头,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乱,眼圈发黑。他一进门就盯着周正仁:“你们凭什么说是我老婆?她昨天还给我做饭!”
“我们依据的是平台登记信息和最后活动轨迹。”周正仁说,“您如果愿意,可以去辨认。”
“辨认?人都烂成那样了,你们让我去看?”男人声音发抖,“我要看证据!微信记录呢?监控呢?你们有她进厂的画面吗?有她被人塞进桶里的视频吗?没有!你们就凭一个手机壳定案?”
周正仁没动。他知道这种愤怒背后常有真实恐惧。他递过一张纸:“这是平台导出的接单记录,最后一条是七天前。我们调了基站信号,她手机最后一次上线在城南桥头。如果您有反证,比如近期聊天记录或见面证据,可以提供。”
男人接过纸,手抖得厉害。他指着日期:“你看清楚!这是七天前!可我老婆前天晚上十点还给我发消息,说加班,让我别等她!你告诉我,死人能发微信?”
“消息内容能看看吗?”
“我删了!”男人突然吼起来,“她说别留记录,怕公司罚!现在你让我拿什么证明?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办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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