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茵说的“蓝色铁门”还在令狐长生脑子里回响。他坐在法医中心资料室的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全市近二十年由宏远工程队承建的项目清单。屏幕光打在脸上,他没眨眼,一帧一帧翻看早期工程的围挡照片。这类信息本不该这么难查,但系统里有三十七个项目标注为“资料待补”,其中十二个正是宏远经手。
他把吴茵清醒后说的那句话重新播放了一遍。声音轻,断续,但“蓝色铁门”四个字咬得很清。不是比喻,也不是幻觉,是记忆的残片。他放大语音波形图,分析语调起伏,判断这记忆更像童年场景,而非近期经历。如果是小时候见过的门,那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但油漆碎片还在。
他打开H-05案卷的物证记录,找到吴明远背包上提取的蓝色漆片成分报告。三氧化二铁为主,掺少量钛白和聚氨酯树脂,耐候性强,常见于户外围挡。比对结果显示,与宏远工程队2003年承建的“东岭泵站改建工程”所用围挡涂料匹配度达92%。那年吴茵六岁。结合吴茵的年龄以及当时可能的认知范围,他猜测吴茵记忆中的‘蓝色铁门’很可能是当年某个地方常见的建筑设施。
令狐长生把项目坐标标进地图,同时调出周正仁刚传来的现场勘察照片。泵站早已废弃,墙体斑驳,杂草没过膝盖。但在西北角围墙根下,有一小块新翻的土,边缘整齐,像是被人刻意挖过又填平。周正仁附注:提取到半截香烟,品牌为“工字”,本地工人常见消费品。
周正仁站在泵站外那条坑洼的土路上,烟头在指间烧到尽头。他没扔,捏着烟屁股塞进兜里。刚才修车铺的老头一边换雨刷一边说:“宏远的人前两天来过,说是查老管线。”语气平常,但眼神躲闪。这种地方没人会主动来查管线,除非下面真有什么需要确认。
他绕着泵站走了一圈,发现东侧排水沟盖板有撬动痕迹,水泥边角崩裂,像是最近才被移开过。他蹲下身,用警械包里的采样刀刮了点沟壁的黑色沉积物,装进证物袋。没有报警器,没有监控,甚至连个警示牌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越说明这里曾经重要过。
回到支队,令狐长生正在整合六名失踪者的行动轨迹。死者手机基站记录显示,他们在失联前七十二小时内,都曾出现在宏远工程队名下的三个在建项目外围。不是进入工地,而是靠近物料堆放区、临时配电箱、地下管道入口这类管理盲区。时间集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问题在于,工地安保系统独立运行,人脸识别数据加密,警方无法调取原始进出记录。令狐长生通过痕检科同事,拿到了其中一名死者鞋底残留的混凝土样本。成分分析显示,骨料来自宏远工程队某楼盘专用采石场,添加剂比例与标准配比偏差0.7%,属于该工地特有的“速凝配方”。
他把三处工地地图和死者最后信号点叠加,发现所有信号消失位置,都集中在摄像头死角,且靠近地下管网检修口。这不是巧合,是路径设计。
周正仁决定亲自进工地。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带着两名便衣以治安检查名义进入宏远承建的“恒安雅居”项目。工地大门有保安站岗,进出人员需刷卡。周正仁亮出证件,说要抽查外来人员登记和消防设施。工头立刻陪着,笑容堆在脸上,但眼神一直扫向远处塔吊下的工人。
周正仁故意放慢节奏,一边翻登记簿一边问:“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进出?或者工人提到过什么异常情况?”
工头摇头:“都正规的,没人乱来。”
周正仁点头,继续走。路过钢筋堆时,他突然停下,问旁边一个年轻工人:“你们班几点交接?”
那人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就在工头快步走来要带人离开时,那工人右手在裤腿上轻轻划了两下,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周正仁没当场追问。等离开工地,他调出随身记录仪回放,定格在那瞬间。工人手指在布料上划出的,是一个“井”字。
他记下那人的工牌编号,通过劳动部门系统调取劳动合同。入职时间是三周前,职位是管道辅助工,介绍人一栏写着:李茂才。
李茂才三个月前死在城西排水渠,尸体被水泥封住。官方记录是意外坠井,但尸检报告显示其生前曾被注射过镇静剂。现在,一个新工人,由死者介绍进入宏远工地,上岗第三天被问话时,在裤腿上画“井”字。
周正仁把合同打印出来,带回支队。令狐长生正在比对另一组数据。他把东岭泵站、恒安雅居、以及另外两处在建项目的地下管网图纸叠在一起,发现所有项目都连接着同一条废弃防空洞支线。这条支线在市政档案中标注为“已封堵”,但最近三年,宏远工程队以“管道维护”为由,申请了六次夜间作业许可,时间全部集中在凌晨三点到三点三十。
“不是施工。”令狐长生说,“是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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