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截止日的最后一小时。
一张薄薄的报名表，被送进了医院总办公室。
像一粒火星，悄无声息地掉进了浸满酒精的棉堆里。
“肝胆胰外科，苏奇。”
“申请参加青年医师技能大赛。”
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从行政楼的窗口飞出，被风带进了住院部的每一条走廊，每一个办公室。
普外科二组的办公室里，空气瞬间凝固了。
高凡正低头审核一份病程记录，闻言，他手里的派克金笔在纸上猛地一顿，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刺耳的墨痕。
他缓缓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讥讽所取代。
“他？”
“参加LC大赛？”
高凡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他进肝胆胰组几天了？”
“怕是连扶镜子都还站不稳吧。”
他将笔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看向身边几个同样在规培的年轻医生，嘴角勾起一抹学霸特有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各位，这可不是上次那种靠运气猜对的诊断。”
“腹腔镜手术，是硬桥硬马的真功夫。”
“是手上零点一毫米的较量。”
“差之毫厘，就是一条人命。”
“他这是在自取其辱。”
办公室里，几个一心想抱高凡大腿的规培生立刻心领神会地附和起来。
“高哥说得太对了！谁不知道高哥您的导师就是省城LC领域的权威！”
“就是，高哥您在省城读书时，独立完成的LC都几十例了，他苏奇算个什么东西？”
“这次大赛冠军，肯定是高哥您的囊中之物！苏奇就是个跳梁小丑，主动跑来给您当垫脚石！”
一片热烈的吹捧声中，有几个曾亲眼见证过“皮革胃”奇迹的医生，只是默默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的沉默，在此刻显得如此人微言轻。
……
这股风，很快就从普外二组，吹回了肝胆胰外科。
这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之前苏奇颠覆“胃癌”诊断，是打了消化内科和一众专家的脸，与他们肝胆胰关系不大，甚至还有人暗中看笑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
苏奇这个“外人”，一个刚空降进来的“特殊人才”，竟敢直接染指他们科室最核心、最基础的术式。
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几个资深主治凑在角落，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大主任在想什么。”
“这小子来了快一个礼拜，正经病人一个没管，天天抱着一堆模型和文献，就想优化金标准？”
“现在还敢报名去参加全院大赛？他这是把咱们整个肝胆胰的脸面，架在火上烤啊！”
“太跳了，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迟早要栽个大跟头。”
……
肝胆胰外科，术前讨论会。
气氛凝重得像铅块。
讨论完最后一个病例，分管教学的副主任刘福志清了清嗓子，那双小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坐在角落，仿佛与世隔绝的苏奇。
“借这个机会，我说两句题外话。”
“最近院里要搞青年医师技能大赛，这是好事，能促进我们年轻医生的成长。”
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教训的意味。
“但是！”
“医学，是一门需要积累和沉淀的科学，来不得半点浮夸和投机取巧！”
“有些人，靠着一两次的运气，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这很危险！”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今天正好过来会诊的张国栋，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刘主任，你这话里有话啊？不妨直说。”
刘福志梗着脖子，直接将炮口对准了张国栋。
“张主任，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一个刚结束规培的医生，连临床路径都还没熟悉，就去挑战一个科室研究多年的课题，现在还要代表我们科去参加全院大赛，这种急功近利的风气，不应该被鼓励！”
张国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天赋，有时候比十年的经验更重要。”
“狗屁的天赋！”
刘福志被顶得火气上涌，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外科医生是匠人！不是诗人！没有上千次的手术积累，所谓的天赋就是空中楼阁，是拿病人的生命在开玩笑！”
“那我们赌一把如何？”张国栋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整个会议室回荡。
满场哗然！
刘福志涨红了脸，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苏奇的方向。
“赌什么！”
“如果苏奇这次能拿冠军，”张国栋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仿佛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我，张国栋，什么都不要你的。但如果他输了，我给你刘福志，洗一个月的车，就在这住院部楼下，当着全院人的面，亲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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