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来自汴梁的主力大军,连同沉重的辎重车队、庞大的攻城器械,在民夫和辅兵的艰难拖拽下,终于陆续抵达幽州城南。
八万大军,连同随军民夫,号称二十万,营寨连绵数十里,旌旗招展,号角相闻,将偌大个幽州城南面围得水泄不通。
站在临时搭建的高达数丈的了望楼上望去,只见宋军营盘星罗棋布,炊烟袅袅,人喊马嘶,一派鼎盛气象。
而正前方的幽州城,则如同一头沉默的黑色巨兽,匍匐在燕山山脉的余脉之前。
城墙高厚,目测竟有四五丈之高,墙体以巨大的青砖和夯土混合筑成,经历风雨战火,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黑色,斑驳而肃杀。
城头垛口如锯齿般密布,上面依稀可见来回巡弋的金兵身影,以及密密麻麻的守城器械——床弩、抛石机、狼牙拍、夜叉檑,在夕阳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护城河宽达数丈,引附近卢沟河水灌入,波光粼粼下,隐约可见尖利的木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土、钢铁、皮革以及隐隐硝烟和粪便(金汁)的复杂气味,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
大宋中军大帐内,王子腾一身锃亮山文铠,外罩猩红斗篷,立于巨大的幽州城防图前,意气风发。
帐下众将济济一堂,薛蟠、贾蓉、贾琏等“勋贵子弟团”的代表,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诸位!”
王子腾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连日试探,金虏虚实已探明!其虽据坚城,然士气低落,抵抗乏力!
我军挟连胜之威,士气如虹,器械精良,兵力十倍于敌!此正是一鼓作气,踏平幽州,建不世之功之时!”
他猛地一拍地图上幽州城的标识,目光锐利扫过众将:“本帅决议,明日辰时,三面齐攻,以南门为主攻方向!各部务必奋勇向前,先登城者,官升三级,赏千金!畏缩不前者,军法从事!”
“谨遵大帅将令!”
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帐瓦。
薛蟠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对身旁的贾蓉低语:“蓉哥儿,听见没?官升三级,赏千金!明天咱们也往上冲,捞他个首功!”
贾蓉也是心潮澎湃,但看着地图上那巍峨的城墙,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强撑着道:“薛大哥说的是!咱们……咱们跟在精锐后面,捡……不,杀他几个金狗!”
贾琏则默默计算着“赏千金”能折合多少银子,够他挥霍多久,心中的贪念暂时压过了对战场的一丝恐惧。
身边的谋士抚须微笑,对王子腾道:“王枢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明日必能克此雄城,献俘陛下阶前!下官已在草拟捷报文稿了。”
王子腾矜持地点点头,眼中野心勃勃。
---
次日,辰时。
“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声如同洪荒巨兽的心跳,自宋军大营中响起,一声声,一下下,敲碎了黎明的宁静,也敲在了幽州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紧接着撕裂长空,与战鼓声交织,汇成一股令人血脉偾张的杀伐之音。
“轰隆隆……”
巨大的楼车、云梯被数以百计的士卒和牛马奋力推向前线,木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鸣。
投石机巨大的甩臂被缓缓拉下,兵士们喊着号子,将沉重的石弹放入皮兜。
“弓箭手!前进!”
“盾牌手!护住两翼!”
“长枪兵!紧随其后!”
各级军官的嘶吼声在军阵中此起彼伏。
十万大军,如同一个缓缓启动的精密战争机器,步、骑、弓、工各司其职,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着幽州城墙压迫而去。
脚步踏地声、甲胄摩擦声、车轮滚动声汇成一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薛蟠、贾蓉、贾琏等人,被安排在中军相对安全的位置,由精锐家丁护卫着。
他们穿着过于华丽的盔甲,伸长了脖子,既紧张又兴奋地望着前方那壮阔而恐怖的场景。
“我的老天爷……这,这也太……壮观了!”
薛蟠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之前的豪言壮语在真正的战争机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贾蓉死死攥着缰绳,手心全是冷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贾琏相对镇定些,但也被这宏大的场面震慑,心中那点对赏金的渴望被巨大的不安取代。
城头之上,完颜宗望按剑而立,面色沉静如水。
他身披重甲,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宋军。
银术可、完颜拔离速等悍将分立两侧,眼神凶狠,如同即将扑食的恶狼。
“准备迎敌!”
完颜宗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杀意,瞬间传遍城头。
金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弓弩,检查着身旁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以及那烧得翻滚、冒着刺鼻恶臭的金汁大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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