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圣旨下。
没有定罪,没有查办,只是“体恤老臣”。
“兵部尚书李纲,年事已高,近日抱恙,朕心甚忧。
特准其回家养病,兵部事务暂由侍郎代管。赐人参十两,白银千两,以资调养。”
旨意传到李府时,李纲正坐在书房里写字。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灰色棉袍,头发花白,握笔的手却极稳。
传旨太监念完圣旨,小心翼翼道:“李大人,接旨吧。”
李纲放下笔,缓缓起身,跪地接旨。
“臣……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平静,可那双握过兵符、批过军报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太监将圣旨和赏赐放下,匆匆离去——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如今已是过气的老臣,没什么好巴结的了。
管家李福红着眼圈上前:“老爷,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李纲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
寒冬腊月,梅花开得正艳,红艳艳的,像血。
为国效力三十年,经历过金兵南下的惊惶,也经历过王程横空出世的狂喜。
他本以为,大宋终于有了希望。
可如今……
“王爷,”他对着北方,深深一揖,“老臣……尽力了。”
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同样的一幕,在汴京城多个府邸上演。
李斌“称病”回家,枢密院的差事交给了王子腾的旧部。
几个与王程交好的御史被调离要害部门,派去闲职。
南安郡王虽未动,但宗人府的差事被削了大半,只剩下个空头郡王的名号。
短短半月,朝中“王党”势力被清扫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秦桧、王子腾,以及他们提拔的一批官员。
腊月二十八,延福宫。
赵楷匆匆走进暖阁时,赵佶正对着窗外的雪景作画。
他穿着一身月白道袍,头发松松挽着,手中握着支细狼毫,在宣纸上细细勾勒。
画的是雪中寒梅,笔法精妙,已有七分神韵。
“儿臣参见父皇。”赵楷躬身行礼。
赵佶头也不抬:“楷儿来了?坐吧,等朕画完这一笔。”
赵楷只好在下首坐下,看着父皇专注作画的侧脸,心中焦急,却不敢催促。
梁师成奉上茶,低声对赵楷道:“郓王殿下,陛下这几日心情甚好,昨儿刚得了幅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摹本,爱不释手呢。”
赵楷勉强笑了笑,心中却更沉。
父皇越是沉迷书画,朝政就越是被赵桓把持。
约莫一刻钟后,赵佶终于放下笔,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嗯,这一枝梅的姿态,总算画出来了。楷儿,你看看如何?”
赵楷起身走到画案前,看了一眼,由衷赞道:“父皇笔法精进,这寒梅傲雪之姿,栩栩如生。”
赵佶哈哈大笑:“你也懂画了?看来朕这些年没白教你。”
他接过梁师成递来的热毛巾擦手,这才在暖炕上坐下,端起茶盏:“说吧,今日来有什么事?可是年节下有什么难处?”
赵楷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词句:“父皇,儿臣……有些担忧。”
“担忧?担忧什么?”赵佶漫不经心。
“朝中近来人事变动频繁,李纲、李斌等老臣纷纷称病归家,秦桧、王子腾等人却官复原职,把持要职。”
赵楷小心翼翼道,“儿臣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
赵佶皱眉:“有何不妥?李纲他们年纪大了,回家养病也是常理。秦桧、王子腾虽有过错,但桓儿为他们求情,说他们已知悔改,愿意戴罪立功。
朕念在他们曾有功于国,给他们个机会,有何不可?”
“可是父皇,”赵楷急了,“秦桧、王子腾与秦王素有旧怨。如今秦王在北疆征战,他们却在朝中掌权,万一……”
“万一什么?”赵佶打断他,脸色沉了下来,“楷儿,你是不是觉得,你皇兄在争权夺势?”
赵楷一滞,连忙道:“儿臣不敢。”
赵佶放下茶盏,叹了口气:“楷儿,朕知道你和王程交好,担心他在朝中的势力受损。可你要明白,朝堂之上,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王程是能打,可治国不能只靠打仗。秦桧他们虽然有过,但熟悉政务,懂得制衡。桓儿用他们,也是为了平衡朝局。”
他说得语重心长,仿佛真是为了大局着想。
可赵楷心中冰凉。
他听出来了——父皇不是不知道赵桓在做什么,而是默许,甚至纵容。
因为父皇也怕王程功高震主,也怕有朝一日王程权倾朝野,无人能制。
所以赵桓清洗“王党”,父皇乐见其成。
“父皇,”赵楷声音发干,“可秦王在北疆浴血奋战,朝中却有人在背后捅刀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寒了将士的心?”
赵佶摆摆手:“你想多了。桓儿说了,他这么做正是为了肃清后方,助王程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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