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混乱终被太子以铁腕平息。三名刺客,两人当场服毒自尽,仅存那名被顾青山用琉璃珠击倒的乐师,被卸掉关节、撬光牙齿,投入了皇城司最深的水牢。
而那枚沾着暗褐色痕迹的真印,则被太子秘密送至太医院,令心腹太医连夜查验。
结果令人心寒——印上所沾,确是人血,且与已故张录事的血型特征相符!这几乎坐实了张录事并非自尽,而是被灭口,这枚印很可能就是他从凶手处挣扎时沾染,或是被故意放置在他尸体旁用以栽赃,却阴差阳错未被搜走,最终流落出来。
太子震怒,却并未声张。
桑哥虽已下狱,但其党羽盘根错节,宫廷内外暗桩无数,贸然清洗恐引发动荡。他需要更稳妥、也更彻底的方式,来铲除这颗毒瘤。
次日,一道旨意下达将作监:为贺万寿节,彰显国朝文治武功,特命巧匠顾青山,督造一座“八方向化江山屏”,需融合木、漆、玉、金四艺,以展天朝上国气度。工期,一月。
此旨一出,满朝皆惊。
如此重器,向来由将作监大匠乃至宫廷造办处共同承办,如今竟交由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汉人匠师“督造”,其中意味,耐人寻味。这既是太子对顾青山无以复加的信任与抬举,亦是将他置于更耀眼的烈火上炙烤。
顾青山深知其中利害。他闭门三日,绘制图样。屏风主体设计为紫檀木雕龙纹框架,内嵌十二扇可开合的黑漆地描金山水屏心,四周以和田白玉镶嵌日月星辰,掐丝珐琅勾勒江河脉络,顶端更需以金丝楠木镂雕“八方向化”吉语匾额。其用料之珍,工艺之繁,堪称国器。
然而,就在图样审定,物料陆续调拨至将作监特辟工坊的当夜,意外发生了——首批入库、准备用于屏风主框架的十根百年以上的南洋紫檀大料,不翼而飞!
消息传来,顾青山心头一沉。他立刻赶到库房,只见门锁完好,窗棂无损,守卫信誓旦旦绝无人进出,但那十根需两人合抱的巨料,就如同蒸发了一般!
“是‘鬼手’……”一位老匠人面色发白地低语,“宫里早年传说,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是被‘鬼手’这么弄没的……”
顾青山不言,蹲下身,仔细勘察地面。库房积尘很厚,他敏锐地发现,尽管货物消失处痕迹被刻意清扫过,但在墙角、柜脚等不易察觉的角落,散落着一些极细微的、深紫色的坚硬木屑,与他之前接触过的紫檀料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极淡的、类似铁锈却又更刺鼻的气味。
他悄悄收集起这些木屑。这不是紫檀,而是……血檀?一种外表与紫檀极其相似,但木质更脆、且带有异味的廉价木料。有人用血檀料磨成粉屑,故意撒在此地,混淆视听!
偷梁换柱?还是故意拖延工期,陷他于死地?
他不动声色,命人严守消息,同时暗中让严老爹的人调查近日宫内物料出入记录,以及血檀料的来源。
当夜,他将收集到的血檀木屑置于灯下,又取出那枚真印,对比着其上暗褐色的血迹。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张录事的死,与这紫檀大料的失踪,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都围绕着“木”与“血”?
就在他沉思之际,窗棂再次被叩响。来的仍是那名沉静的宫女。
她递上一张新的纸条,语气急促:“严老令:鬼手现身,与尚衣监有关。桑哥余孽欲借‘八方向化屏’工程,拖延工期,制造事端,动摇太子威信。小心……‘影匠’。”
影匠?顾青山心中一凛。这是比“鬼手”更神秘的存在,传说中技艺高超,专司仿造、破坏,行事无踪,是碎器会最核心的匠人力量之一。
纸条在烛火上化为灰烬。顾青山知道,他督造的这座屏风,已不仅仅是一件礼器,更是一个旋涡的中心,牵引着无数的阴谋与杀机。
(第27集 终)
---
【下集预告】:第28集《暗算》
喜欢木上春秋请大家收藏:(m.38xs.com)木上春秋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