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阴冷尚未从骨缝中散尽,顾青山已回到那处废弃砖窑。他未敢生火,就着漏进窑洞的稀疏晨光,再次展开了那封密信与从黑色箱中取得的绢册、图纸。
“皇舆潜龙图”……前朝秘密武库……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碎器会的野心,远非毁器那么简单,他们是要撬动足以倾覆天下的力量!这已不仅仅是技艺传承之争,更是关乎苍生气运的搏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性而为”,此刻首要之事,是理清这团乱麻的“纹理”。
碎器会寻找残图,必然也在疯狂搜寻天工阁遗留的线索。自己手中的旧物虽已破解一处,但难保他们没有其他发现。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
同时,元廷官府对此是否有所察觉?若他们介入,局面将更加复杂难测。
他将目光投向那些记载着机关消息、军器制造的秘册。这些技艺,本是天工阁为守护与抗争所备,如今,或将成为他对抗碎器会、阻止武库开启的关键力量。但运用这些力量,无异于火中取栗,稍有不慎,未伤敌先伤己。
正当他沉浸于思绪之时,窑洞外极远处,隐约传来了几声急促的犬吠,随即又戛然而止。
顾青山心神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贴至窑洞口缝隙处,向外窥视。
只见远处荒草丛中,人影绰绰,不下十数人,正呈扇形悄然向砖窑方向包抄而来!这些人衣着各异,但行动间透出的那股阴狠矫捷之气,与“影匠”如出一辙,显然是碎器会的追兵!
他们竟能追踪至此?!
顾青山瞬间明了,是自己左肩伤口虽经处理,但此前奔逃时难免滴落血迹,或是身上沾染的染坊、乱葬岗的特殊气味,被对方以特殊手段追踪到了。
来不及细想,他迅速扫视窑洞内部。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突围!
但外面包围已成,硬闯必陷重围。
他的目光落在那几卷“神机弩”与“机关消息”的图纸上,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闪现。他飞快地翻阅其中一卷,目光锁定一种名为“流萤火”的简易机关制造法——此物可利用常见矿物粉末混合,触发后能瞬间爆开,产生强光、烟雾与巨响,主要用于扰敌与示警。
材料……他立刻翻检自己的行囊和窑洞内的杂物。硝石、木炭……还缺一味硫磺!他心头一紧,但旋即想起,那青铜弩机的机括缝隙中,似乎为了防潮,填塞着少许淡黄色的粉末!
天无绝人之路!
他以最快的速度,依循图纸所示比例,将几种材料小心混合,用油布包成数个小包,引线则以随身携带的韧性皮绳浸染药粉替代。
此时,洞外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甚至能听到压低的交谈声:
“……气息就在里面,这次看他还往哪里逃!”
“小心些,这小子滑溜得很……”
顾青山屏住呼吸,将几包“流萤火”分别放置在窑洞入口内侧和几处承重关键点。随后,他携好所有重要物品,退至窑洞最深处,那里有一个他早已留意到的、因塌陷形成的狭窄通风口,仅容一人勉强爬出。
他深吸一口气,用火折子点燃了连接那几处“流萤火”的引线!
“嗤——”
引线迅速燃烧!
下一刻!
“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窑洞内响起!强光刺目,浓烟滚滚,碎石簌簌落下!整个窑洞都仿佛摇晃起来!
“有埋伏!”
“小心!快退!”
洞外顿时响起一片惊怒交加的呼喝与混乱的脚步声!
趁此良机,顾青山毫不迟疑,身形一缩,如同游鱼般从那狭窄的通风口钻了出去!身后传来碎器会徒众被烟雾呛咳、以及因窑洞局部塌陷而被阻滞的咒骂声。
他落入窑洞后的荒草丛中,毫不停留,将体内真气催鼓至极致,向着与城镇相反、更为茂密的山林方向疾掠而去!
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逃脱追捕。
他的怀中,揣着的不再是几件旧物,而是可能扭转乾坤的技艺,与一个足以惊动天下的秘密。
潜龙已惊,澜涛骤起。
他必须尽快找到柳先生,或是其他可能尚存的天工阁旧人。唯有汇聚力量,才能应对这即将席卷而来的惊涛骇浪。
(第44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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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顾青山绝处逢生,携密信与技艺闯入莽莽山林。他能否寻得柳先生或天工阁的踪迹?碎器会丢失重要线索,又将如何反扑?皇舆潜龙图的争夺,正式拉开序幕!
第45集《尺度乾坤》,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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