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让原本渐息的嘈杂瞬间死寂。
那几个正准备散去的仆役张着嘴,表情僵在脸上。扈从们按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眼神锐利如鹰,锁定了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杂役。
徐凤年眯起的眼睛里,那点意外迅速被玩味取代。他上下打量着李苟,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王府里随处可见的“物什”。
“哦?”徐凤年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记下了?怎么,还想找小爷我讨汤药费不成?”
他身旁一个满脸横肉的扈从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喝道:“狗东西,世子爷饶你一条狗命,还不赶紧磕头滚蛋!再敢聒噪,打断你的腿!”
呵斥声如同鞭子抽在空气中。
李苟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徐凤年,那平静之下,是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汹涌的力量在奔腾。他没有回答关于汤药费的问题,只是微微垂下眼睑,遮掩住眸底一闪而逝的冷光,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步履平稳地朝着杂役院的方向走去。
没有惶恐,没有踉跄,甚至连背影都透着一股与这身破烂杂役服格格不入的挺直。
那出声呵斥的扈从脸色一沉,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徐凤年抬手拦住。
徐凤年看着李苟逐渐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眼神闪烁不定。
“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随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仿佛甩掉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念头,“走吧,三年没回,看看我那院子荒成什么样了。”
众人簇拥着他离去,这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就此平息。只有那几个留在原地的仆役,互相看了看,眼底残留着惊疑。
“那小子……刚才是不是有点邪门?”
“谁知道呢,估计是摔傻了吧?还敢跟世子顶嘴,真是嫌命长!”
“走走走,干活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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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拥挤、杂乱、弥漫着汗臭和霉味的杂役通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其他杂役看到他回来,大多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少数几个则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李苟被世子踹飞的消息,显然已经长了翅膀。
他没有理会任何目光,径直走到通铺最角落里,属于自己的那个铺位。被褥潮湿冰冷,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这就是“李苟”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他盘膝坐下,并非修炼——这具身体原本连最粗浅的呼吸法都不会——而是闭目凝神,将意识沉入体内。
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
【宿主:李苟】
【修为:未入品(肉身强度、气机总量已达九品武者标准)】
【已复制模板:徐凤年(当前状态100%)】
【可用功能:状态查看、修为复制(被动)】
九品!
尽管只是武道入门,但对他这具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杂役身体而言,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能感觉到,四肢百骸中流淌着温热的气流,那是徐凤年体内精纯的根基所带来的内力雏形。肌肉纤维变得更加坚韧,骨骼密度似乎也有所增加,五感敏锐得能听清隔壁房间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
然而,伴随着力量感一同涌上的,是巨大的饥饿和疲惫。系统的复制似乎消耗了身体大量的能量。
他睁开眼,从枕头下——那是他全部的家当——摸出仅有的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紧紧攥在手心。犹豫了一下,又将其中两枚塞了回去,只拿着一枚,起身走向杂役院的伙房。
伙房早已过了饭点,只剩下些冰冷的残羹剩饭。管事的老张头抬了抬眼皮,看到是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随手用个破碗刮了点锅底几乎看不见油星的菜汤,又扔了小半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杂粮馍。
“喏,赶紧吃,吃完刷锅!”老张头不耐烦地挥挥手。
若是以前的李苟,只会默默接过,蹲到角落里去啃。但此刻,他看着那碗清汤寡水和硬馍,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
他没有动,目光扫过伙房角落那几个明显是留给某些“有脸面”的杂役的、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白面馒头。
老张头见他不接,把破碗往灶台上一顿,瞪眼道:“怎么?还挑上了?不吃滚蛋!”
李苟抬起眼,看向老张头。他的眼神很静,没有愤怒,也没有乞求,但不知为何,被这目光盯着,老张头后面骂骂咧咧的话竟卡在了喉咙里。
“张管事,”李苟开口,声音平稳,“我今日搬了三十捆柴,挑了二十担水,按规矩,该有一份足量的晚饭。”
老张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三角眼一翻:“规矩?在这杂役院,老子就是规矩!你冲撞了世子爷,没把你打出去就是开恩了!还想要足量?做梦!”
说着,他习惯性地伸手,想如同往常一样,将这个不懂事的杂役推搡开。
那只油腻的手掌刚刚触碰到李苟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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