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无声。
溶洞的黑暗包裹着四人,如同凝固的墨块,但细微的声响却在这绝对寂静的背景下被无限放大——地下暗河永不停歇的汩汩流淌、岩石因应力变化发出的轻微“咯吱”声、还有彼此压抑而粗重的呼吸。
林砚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的颤抖已从剧烈的痉挛转为细密的、无法控制的筛糠。高浓度精神兴奋剂的效力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不是宁静的沙滩,而是一片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后、布满裂痕和废墟的荒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的剧痛,仿佛有根粗糙的楔子钉在颅骨内侧。脑中的“知识海洋”不再沸腾,却像一片死寂的、漂浮着破碎冰山的污浊海域,寒意刺骨。
苏眠半跪在他身边,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里衬衣角,蘸着冰冷的暗河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脖颈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污的污迹。她的动作专注而稳定,仿佛正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唯有在指尖触碰到他皮肤下不自然的冰凉和细微抽搐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她能感觉到,他生命的火光正在风中摇曳,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陆云织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便携终端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没有去看林砚,而是全神贯注地分析着刚刚从林砚濒临崩溃的意识中抢救出来的、零散的“初始频率发生器”蓝图数据碎片,同时监控着溶洞外微弱的信号波动,警惕着任何可能追踪至此的危险。
老狗则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紧抱着他的枪,缩在离水最近的一块岩石后面,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任何一丝来自外界的不祥之音。他的眼神在恐惧和贪婪之间摇摆——恐惧于眼前这三个“灾星”带来的灭顶之灾,又贪婪地觊觎着林砚脑中那份足以颠覆世界的知识宝藏。
“他的核心体温还在下降,神经稳定性指标低于临界值百分之四十。”陆云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一块冰投入死水,“必须进行干预。常规手段无效,我需要接入他的神经接口,尝试用‘织梦者’协议进行底层梳理和稳定。”
苏眠擦拭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织梦者’?吴铭的技术?你之前就一直在用这个‘帮助’他稳定?”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任,之前陆云织关于“织梦者”可能将林砚意识导向吴铭所理解的“源海”的警告言犹在耳。
陆云织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然得近乎冷酷:“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起效的方法。他脑中的信息过载和药物反噬已经交织成死结,常规药物和精神疏导如同隔靴搔痒。‘织梦者’可以绕过表层防御,直接作用于意识底层结构,进行‘修复’和‘加固’。至于风险……”她顿了顿,“任何介入他此刻混乱意识的行为都有风险,包括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彻底崩溃或变成植物人。”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交锋,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苏眠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她厌恶这种将林砚置于未知技术下的选择,尤其这技术还源自那个疯狂的吴铭。但她更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需要我做什么?”最终,苏眠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妥协。
“守住这里,确保不受干扰。过程可能需要半小时到一小时,期间我不能受到任何打断。”陆云织言简意赅,已经开始从她的装备箱中取出一些造型奇特的、连接着细密导线的银白色贴片和一个巴掌大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核心控制器。
苏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检查了一下手中脉冲手枪的能量储备,然后走到溶洞通往暗河的入口处,背对着他们,如同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哨兵。她用行动给出了回答。
老狗咽了口唾沫,往阴影里又缩了缩,小声嘀咕:“搞吧搞吧,反正都是疯子……”
陆云织不再迟疑,走到林砚身边蹲下。她先给他注射了一小剂温和的肌肉松弛剂,以减少身体无意识的抗拒可能带来的干扰。然后,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精准的动作,将那些冰冷的银白色贴片逐一贴在林砚的太阳穴、眉心、后颈以及脊椎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当最后一个贴片落下,陆云织启动了手中的核心控制器。柔和的白光顺着导线流入贴片,微微照亮了林砚苍白的面容。陆云织闭上双眼,她的意识通过“织梦者”系统,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林砚那片破碎而狂暴的意识世界。
苏眠背对着这一切,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林砚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以及身体无意识的轻微挣动。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监听外界动静上,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
溶洞内,只有陆云织偶尔调整控制器参数时发出的细微电子音,和林砚断续的、令人心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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