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金属闸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那片承载了太多疯狂、牺牲与转折的战场暂时封存。林砚背着依旧昏迷的苏眠,搀扶着意识恍惚、仅凭本能跟随的陆云织,踏入了那条通往地表的应急通道。
通道内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映照着三人狼狈而沉默的身影。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中回荡,伴随着林砚粗重的喘息和陆云织偶尔无意识的呢喃。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撼动城市根基的巨变。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不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心灵承载了太多重量。吴铭化身的混沌奇点在“心灵太阳”照耀下彻底湮灭的景象,陈序那信念崩塌后茫然离去的背影,陆云织意识核心遍布裂痕的微弱波动,苏眠沉睡中恬静却脆弱的面容……如同一幅幅沉重的画面,压在他的心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自然的光亮,混合着雨后泥土和植被的清新气息涌了进来。出口到了。
推开伪装成岩壁的最后一扇暗门,刺眼的阳光让林砚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们身处一个废弃已久的城市公园边缘,四周是倒塌的景观雕塑和疯长的杂草。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晨曦中勾勒出参差的剪影,一些区域依旧冒着淡淡的黑烟,但以往那种无处不在的、由无数知识芯片低语构成的“城市白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真空般的寂静。
这种寂静并非死寂,而是暴风雨过后,万物亟待复苏前的短暂凝滞。
林砚小心翼翼地将苏眠安置在一处干燥的草地上,让她靠着一棵枯树。陆云织则顺着他的搀扶,软软地坐倒在旁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她的灵魂也随着那受损的逻辑模块一同陷入了停滞。
林砚自己也几乎脱力,靠坐在另一棵树干上,闭上双眼,尝试与脑内那片同样经历了一场风暴的“星河”建立连接。星河流转的速度缓慢了许多,许多“星辰”黯淡,那是过度消耗的后遗症。但那柄“钥匙”意念的核心却异常稳固,左手手背的印记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与脚下这片刚刚经历过洗礼的土地,以及城市中那片已化为温和辉光的“心灵星海”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城市正在发生的变化。
恐慌并未完全平息,骚乱在个别区域依然存在。失去了芯片即时知识支持和部分秩序约束,一些人在无所适从中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但更多的地方,正如他之前对陈序所言,一种自发的、基于最朴素人性需求的秩序正在萌芽。邻里之间开始互相确认安危,懂得急救知识的人主动救助伤者,残存的社区网络开始尝试整合信息,分配有限的物资……没有统一的指令,没有强制的规范,只有求生的本能和那份被林砚最终唤醒的、对“连接”与“互助”的渴望。
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所呈现的最初面貌——混乱与秩序交织,希望与危机并存。它脆弱,却充满了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吴铭,那个执着于“本源”的天才与疯子,他的痕迹正从物理世界和意识层面被迅速抹去。灵犀科技内部关于他的一切记录被陈序或主动或被动地封存、销毁。黑市中流传的、源自他的“禁忌知识”因失去了源头支撑而逐渐失效或变得极其危险。他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曾激起滔天巨浪,但涟漪终将平息,只留下一段关于疯狂与偏执的警示,沉淀在少数知情者的记忆深处。
陈序……林砚的思绪落到这位曾经的同窗、后来的对手身上。他的“秩序”之梦在“心灵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彻底破碎。林砚能感觉到,灵犀科技总部那庞大的建筑群内部,此刻正经历着无声的权力更迭与理念冲击。陈序的骤然“隐退”(官方说法可能是因健康原因或引咎辞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忠于他“净化”理念的强硬派、倾向于技术中立的实用派、以及少数受到林砚道路启发、渴望变革的理想派,正在那片钢铁丛林中展开新的博弈。
陈序本人去了哪里?林砚不知道,也并不急于去寻找。他了解陈序,那是一个即使信念崩塌,也绝不会甘于沉寂的人。他的退场,或许是为了更深的蛰伏,或许是在寻找新的、他所能理解的“秩序”形式。那张冰冷的、印着古老神经元徽记的金属卡片,此刻正静静躺在林砚的口袋里,像一枚未引爆的炸弹,也像一把通往未知领域的钥匙。
而“诺亚生命”,这群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收割者”,在这场他们试图渔翁得利的混乱中,损失了一支宝贵的“清道夫”精英小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林砚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和苏眠、陆云织,尤其是他自己这个独特的“钥匙”和“意识之海坐标”,已经登上了“诺亚”最高优先级的清单。他们就像潜藏在深海中的巨兽,暂时缩回了触手,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定仍在暗处注视着陆地,等待着下一个机会。那个关于“永生”的疯狂计划,绝不会因为一次挫败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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