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须园”的短暂宁静,像一层脆弱的琉璃糖衣,包裹着内部日益发酵的紧张与不安。那日冰冷的注视虽未带来直接的攻击,却如同在每个人心头刻下了一道无形的烙印。老周和园内的居民们行事更加谨慎,连交谈都压低了声音,仿佛担心音波会引来黑暗中的窥探者。
林砚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陆云织身边,一边用融合了意识之海智慧的能量温养她破碎的意识核心,一边尝试解读她昏迷前溢出的那些碎片化信息。“档案馆”、“城市记忆核心”、“回声计划”……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的“星河”内反复碰撞,与詹青云手稿中的只言片语、吴铭碎片里的疯狂低语,以及意识之海的浩瀚见闻相互印证,试图拼凑出模糊的轮廓。
他越发确信,“城市记忆核心”绝非简单的数据库,它可能是这座城市真正的“灵魂”所在,是无数居民集体潜意识、历史沉淀与知识流动交汇形成的奇异节点。谁能掌控它,谁就能从根本上影响,甚至重塑这座城市的“命运”。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陈序、“老板”,乃至那冰冷的未知存在,都对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苏眠则负责对外联络和警戒。她利用从“根须园”找到的一些老旧电子元件,结合詹青云手稿里提及的非标准通信原理,尝试组装一个更隐蔽的通讯装置,希望能再次联系上老赵或其他可能未被渗透的渠道。同时,她与老周详谈了数次,试图了解更多关于地下网络、其他幸存者社区,以及阿哲和“星火一号”的详细信息。
“阿哲那孩子,是‘大崩塌’后不久被老李头从废墟里扒出来的。”老周坐在一小片马铃薯苗旁边,用一把小锄头轻轻松着土,声音低沉,“当时就他一个人,不哭不闹,眼睛亮得吓人。后来我们发现,他总能‘感觉’到一些东西……哪里能找到干净的水,哪条管道相对安全,甚至……能模糊地‘听’到远处其他幸存者的情绪。”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正在不远处调试设备的苏眠,又望向林砚所在的角落。“他说,城市在‘说话’,只是大多数人‘听’不见。他说你们是‘钥匙’,能打开一扇很重要的‘门’。也说……有很多‘坏掉的声音’在找那扇门。”
“坏掉的声音?”林砚结束了又一次对陆云织的疗愈,走过来问道。他能感觉到,这次疗愈的效果微乎其微,陆云织的意识核心如同一个无底洞,吞噬着能量,却不见丝毫好转的迹象。这让他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嗯,”老周点点头,脸上皱纹更深了,“他说那些声音‘冰冷’、‘空洞’,有时候又‘很吵、很乱’。和我们这些‘干净’的声音不一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指未被芯片知识污染的纯净意识。
林砚若有所思。阿哲描述的“坏掉的声音”,很可能指向了几类存在:被“老板”用技术扭曲或控制的“幽灵”小队;依赖混乱黑市知识、意识已被污染的瘾君子;或许……也包括了陈序那种极度秩序化、剔除“杂质”的冰冷意念。而其中最符合“冰冷”、“空洞”特质的,无疑是前几天感受到的那道扫描注视。
“老周,除了阿哲的社区,您还知道其他像‘根须园’一样,坚持不使用芯片,或者……意识比较‘干净’的群体吗?”苏眠放下手中的工具,走过来问道。她意识到,这些分散的、意识纯净的幸存者,或许是他们对抗各方势力、寻找“城市记忆核心”过程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老周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地铁网络很大,像我们这样的‘小蘑菇’(指小群落),应该还有几个。但大家都很小心,互相之间很少接触。位置……我也说不准。不过……”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阿哲那孩子,或许能‘听’到他们。他的‘声音’,能传得很远。”
这无疑证实了林砚和苏眠的猜测。阿哲,以及他所在的“星火一号”社区,似乎天然具备一种在纯净意识层面进行远距离、模糊沟通的能力。这种能力并非基于芯片技术,更像是某种集体无意识共鸣的雏形,或者……与那所谓的“城市记忆核心”有着某种未被揭示的联系。
林砚决定再次尝试与阿哲建立连接。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接收或简单回应,而是准备主动发出一个更明确的“信号”。
他走到设备间相对空旷的中心,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脑中的“星河”开始加速流转,那柄“钥匙”意念被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来,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辉光。他不再将意念粗暴地向外冲击,而是模仿着之前阿哲传递信息时那种细腻、绵长的频率,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精心打磨的石子,力求激起清晰而持久的涟漪。
他传递出的,是一个包含多重意象的复合信息:
图像:一片在黑暗中相互依偎、散发微光的蘑菇群。
感觉:寻找,连接,互助。
疑问:还有其他……光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