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冀州牧府。
州牧韩馥,正一脸愁容地坐在主位上,手中捏着一封信,像是捏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这封来自渤海袁绍的信,辞藻华美,态度谦卑。信中,袁绍先是痛斥了董卓的倒行逆施,表达了对汉室的忠心,而后笔锋一转,对“黑山贼寇”攻占真定一事表达了“深切的忧虑”,最后,他“义不容辞”地表示,愿亲率本部兵马,为州牧大人分忧,清剿盘踞在太行山的贼寇,还冀州一个朗朗乾坤。
“诸位,都说说吧,这袁本初……是何居心啊?”韩馥环视着堂下分坐两侧的文武,声音干涩。
他麾下的文武阵容,堪称豪华。
别驾从事李楷、长史陈群、治中从事李历、主簿耿武,以及颍川来的谋士审配、逢纪,还有本地名士沮授,皆在座中。
“主公,此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性格刚直的主簿耿武第一个站了出来,声如洪钟,“袁绍名为剿匪,实为借道入驻冀州!此乃引狼入室之计,万万不可答应!”
“耿主簿言之有理。”一直闭目养神的陈群,缓缓睁开眼,声音清冷,“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望冠绝天下,却非安分守己之人。虎牢关前,他身为盟主,却不思进取,只图保存实力,其野心可见一斑。如今寄人篱下,便如困龙在渊,一旦让他得了兵马,入了冀州腹地,便再也请不走了。”
【哦?连陈群都看得如此清楚。】
坐在末位的李文,眼观鼻,鼻观心,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长史此言差矣!”审配起身,反驳道,“袁将军乃汉室忠臣,天下楷模,岂会行此不义之事?依我之见,黑山贼寇刘猛,才是心腹大患!此人非寻常流寇,竟能攻城略地,其势已成。若不趁早剿灭,恐为冀州之患!我军若要出兵,粮草耗费巨大,如今袁将军主动请缨,为我等分忧,何乐而不为?”
逢纪也紧跟着附和:“审正南所言极是。主公只需拨付些许粮草,便可坐观其成,借袁将军之手,除去心头大患,此乃上策。”
【呵呵,开始了。颍川派系,果然是心向袁绍。】
李文心中冷笑。审配、逢纪这些人,本就是袁绍的同乡,与袁绍暗通款曲,早已不是秘密。
韩馥听着两派争论,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更加混乱了。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沮授,问道:“公与,你怎么看?”
沮授,广平人,素有大志,多谋善断。他起身,先是对韩馥行了一礼,而后才沉声说道:“主公,袁绍是虎,黑山贼刘猛,亦是虎。”
“猛虎卧于榻侧,固然可虑。但引另一头猛虎入室,共卧一榻,岂非更危?”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冀州兵精粮足,带甲十万,何惧区区一伙山贼?主公只需下一纸令书,命上将麹义率‘先登死士’出征,不出一月,必能踏平黑山!何须假他人之手?”
“主公!”沮授向前一步,语气恳切,“我冀州,有能力,也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将希望寄托于外人,无异于自断手足,自毁长城!请主公三思!”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原本支持审配、逢纪的不少本地官员,都纷纷点头。
韩馥的脸上,也露出了意动之色。没错,他有十万大军,怕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李楷,忽然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
笑声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别驾大人,有何高见?”审配立刻抓住了机会,阴阳怪气地问道。
李楷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韩馥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沮别驾说得好,冀州带甲十万,兵精粮足,区区黑山贼,弹指可灭。”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玩味起来:“只是,这兵,听谁的号令?这粮,又能支撑大军打多久?”
“李楷!你什么意思!”耿武怒目而视。
“我没什么意思。”李楷摊了摊手,“我只是听说,王都尉死后,他麾下的都尉营军心不稳,近来颇有哗变之兆。至于各郡县的武库钱粮,账目嘛……呵呵,一向是很‘漂亮’的。”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在场不少官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在敲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楷掌控冀州刑狱,手中不知捏着多少人的把柄。他说账目“漂亮”,谁敢说不漂亮?
韩馥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听懂了李楷的潜台词:你想调兵?你想用粮?可以,先问问我李楷答不答应!我若是不让你顺心,你这十万大军,就是个笑话!
“你……你……”韩馥指着李楷,气得浑身发抖。
李楷却仿佛没看见,悠然说道:“主公,如今黑山贼寇在外,邺城内部又不稳。依我愚见,还是请袁将军来,最为稳妥。袁将军名望高,他若坐镇,宵小之辈,自然不敢妄动。”
他的目光,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陈群。
【来了!挑拨离间,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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