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毅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木讷、又不善言辞。
但其实他非常精明，心里有一本帐。
擅长数学的人，算起账来，又比谁差。
他知道程泳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上限了。长得好看，没心眼，能挣钱，能照顾孩子，还爱他。
显然，冯玉玲不这么认为，不管匡毅和多么耀眼优秀的女性在一起，她只觉得是自己儿子厉害。她盲目地相信她儿子万里挑一。
躺在床上，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阳台上的洗衣机在运转，整个房间里弥漫食物的香气。
令人食指大动。
冯玉玲突然也饿了。胃里传来闷疼，像饿的，又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起床，开门，走出去。
程泳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匡毅问，“你怎么了？”看见她捂着胃，以为她胃疼。
“没事…”冯玉玲瞥一眼狼藉的餐桌，剩下的东西还不少。她想吃，可说出来的话却招人厌烦，“你们大晚上吃这些油腻重口味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程泳沙看匡毅一眼，没吱声。
“儿子，你不要仗着年轻就乱吃东西。现在胡来以后老了受罪。”冯玉玲站在饭桌旁，继续发表高见。
程泳沙伸腿，用脚趾夹住垃圾桶边缘，把它拖过来。三下五除二，没吃完的东西全都盖好，装袋，丢进垃圾桶。
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起身往洗手间走，刷牙去，“匡毅你去把洗衣机的衣服晾好。”
从头到尾没给冯玉玲一个眼神。
匡毅也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搭理他妈。
他觉得老太太十有八九是魔怔了。她怎么想的，居然想用三万块钱，把詹奕熙的抚养权给卖了。
虽然不齿前妻的骚操作，但他妈也实在太离谱了，竟然打算答应这笔交易。
还说什么，一举两得。既能帮她的小姐妹解决当下的困境，还能把詹奕熙送给亲妈，把孙子换回来。
听得匡毅脑干直抽抽，语气凶厉地提醒他妈，人家要的是女儿抚养权，不是拿儿子抚养权跟你换。
气得差点儿对冯玉玲飙脏话。
可冯玉玲还继续喋喋不休，“孩子你想生几个就能生几个。国家还全面放开并鼓励生育呢。生得越多国家补偿的越多！再说，不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也不要你把屎把尿！万一是儿子呢？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儿子？女儿有什么用，你累死累活把她养大了，也白养！还是要嫁给别人。你以为她嫁人了还管得着你吗，你将来养老不靠儿子靠谁？”再加一句，“你别忘了，熙熙姓詹不姓匡。”
匡毅觉得他妈的观念既无知又固执！她以为孩子说生就生吗？程泳沙要是愿意生孩子，她能结婚十年没有一个孩子嘛。再说，她那么喜欢詹奕熙，要是知道孩子的抚养权没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搞不好连他都不要了。
“儿子，你不要犯傻！妈也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生孩子才能绑住她。你别看你媳妇现在养别人孩子养得不亦乐乎，等新鲜劲儿过去，她就懒得烦了。到时候她一撒手不管，不还得你来照顾！脐带关系才是绑住女人的最佳方法。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知道心疼！”
经过一套有理有据的说服过后，坚如磐石的匡毅，固然觉得他妈好像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可只要一想到她用三万块卖女儿抚养权，仍旧气闷不已。或许是嫌钱少，或许是觉得交易荒唐。
见儿子和媳妇都不搭理她。自讨没趣的冯玉玲只能回到自己房间。
她也气上了。
结果一大早因为胃疼得厉害，跑去医院，诊断出急性胃溃疡。
匡毅不得不给匡顺打电话，让他去医院看看她。
晚上匡毅回家，他妈还在。匡顺不见踪影。
“我让你爸回去了，别在我眼前晃，有他在，我这胃好不了。”
“你最近……”匡毅想用‘性情大变’来形容他妈。
冯玉玲跟一个不存在的敌人杠上了。她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节节败退。
她的心理动机并不难猜：嫉妒。
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她的假想敌在离开她儿子后，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过着悲惨的单亲母亲生活。
敌人过得很好，住豪宅、开豪车、不缺钱、不缺爱，好像地球围着她转似的，什么好处都让她捞着了。
怎么会不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冯玉玲嫉妒得快要死了！
两个男人换老婆，她儿子换来的女人，就跟家里的住客一样，锱铢必较、寸步不让。没给这个家带来任何好处和贡献！
完全就是来克她的。
越想越气——
“你年纪大了，想开一点，别搞得大家都是你的敌人一样。把自己气出病来，遭罪的还是你自己。”匡毅难得言必有中。
“我为什么这样，我不是为了你好吗！”冯玉玲又气上了，“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天天觉都睡不好，帮你谋划吗。”
“你为我谋划什么了？”匡毅瞠目。
“我为你谋划……钱啊！”冯玉玲顿了一下。或许有那么一秒钟她就要清醒过来了。但她选择闭上眼睛，继续自我催眠，以及催眠别人。“你前妻凭什么能嫁给有钱人，过上好日子？你娶了个什么女人回来，不孝顺老人、不做家务、不生孩子、不往家里拿一分钱。你们不攒钱，老了吃什么？万一生病怎么办？”
匡毅听得直摇头。他妈果然魔怔了……
“你是不是为了钱，想把我们都卖了？”
冯玉玲剜儿子一眼，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给你点碗粥。”匡毅关上门要离开。
“儿子……”冯玉玲哀切地呼唤。“你就不能答应我吗？我都是为你好。哪有当妈的会坑自己孩子。”
匡毅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一口气。他妈已经走火入魔。陷在她自己的幻想里，无法自拔。无奈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最好把我们都卖了。你自己拿着钱，心里就踏实了吧。”
“啪嗒”
关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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