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唇角微扬。火光将两个女子的剪影投在帐布上，一个拿着火铳瞄准，一个调整着佩剑的剑穗，渐渐合成一道挺拔的轮廓。
林木森的几个贴身的女侍卫按照惯例，依然在大帐中的地毯上休息。
悦儿现在负责林木森的贴身侍卫工作。她和红苕、紫鹃在大帐里拉上一道金丝绒的帷幔，她们仨人就在帷幔外守护。
而在帷幔里的龙床旁，特意支起来两张木床。这是给李师师和柳如玉睡的。她们二人都曾这样在大帐里睡过，可是二人一起陪着林木森，还是第一次。
晚膳后，林木森去种江的帐中，与几位将领商议事情。让柳如玉和李师师早些就寝。她们二人的床都在龙床的床尾并排在一起。虽然尴尬，但是白天二人聊得很是投机。
金丝绒帷幔将大帐隔成两半，悦儿跪坐在外侧，正用软布擦拭着佩剑。红苕轻手轻脚地点上安神香，紫鹃则把铜灯里的灯芯又挑了挑，让帐内的光线更柔和些。
“柳姑娘畏寒，“悦儿低声道，“把炭盆挪近些。“
紫鹃抿嘴一笑，目光扫过帷幔内并排摆放的两张木床——李师师的短剑挂在床头，柳如玉的药箱则放在床尾。
柳如玉坐在床边，正低头解着发间的珠钗。李师师已经卸了铠甲，只穿着素白中衣，用布巾擦拭着短剑。
“如玉姑娘，“李师师忽然开口，“你跟在陛下身边多久了？“
“一年有余了。“柳如玉将珠钗放在枕边，“李姑娘呢？“
李师师轻笑一声：“我啊，断断续续也有五六年了。“她将宝剑归鞘，“说起来，陛下这些年的变化真大。“
柳如玉抬头：“变化？“
“嗯，“李师师歪着头想了想，“从前在汴京时，陛下还常去教坊司听曲。如今倒好，整日不是看地图就是批奏折。“
柳如玉抿嘴一笑：“陛下勤政是好事。“
“是好事，“李师师忽然凑近了些，“我真羡慕如玉姑娘，能够与陛下日日相伴......“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柳如玉耳尖微红：“李都姑娘说笑了。“
李师师盘腿坐在床上，手指绕着发尾：“说起来，如玉姑娘可知道太医院的粟静女医？“
“知道，“柳如玉点头，“她医术很好。“
“她有个独门方子，“李师师压低声音，“专治妇人难孕之症。“
柳如玉手上的动作一顿：“李姑娘难道需要这个？“
“我？“李师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们教坊司的女子，大多都用白矾水洗过，早就不指望这个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柳如玉，“倒是如玉姑娘......“
柳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我......我不需要......“
李师师突然坐到柳如玉床边：“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着......“她轻声道，“陛下这般宠你，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
柳如玉的脸“唰“脸红透了，连脖颈都染上粉色：“李姑娘，你......“
“怎么？“李师师眨眨眼，“难道......“
帐内忽然安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的声音。
柳如玉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和陛下......还没有......“
“什么？“李师师猛地瞪大眼睛，“难道皇上还没有临幸过你......“
柳如玉羞得整个人都要缩进被子里去了。
李师师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快两年了！整整快两年了！陛下竟然守着你这个人间绝色......“她突然压低声音，“难道陛下......有什么隐疾？“
“不是！“柳如玉急得去捂她的嘴，“姑娘万万不可胡言！“
“不会的，陛下昨晚在撷芳园还与我......”李师师偷瞄了柳如玉一眼。
李师师愣了半天，半晌才喃喃道：“难怪坊间都说......陛下变了.....“她慢慢地拉起柳如玉的手，“难道是你一直在拒绝陛下临幸吗？”
“没有的，”柳如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最早的时候，陛下是想......是想......临幸的。可是我有点......有点害怕。”
柳如玉的双颊已经比灯烛的光晕还红，“陛下尊重我，便......便与我有了个约定。”
“什么约定？”李师师攥紧了柳如玉的手，“悄悄的告诉我，好不好？”
“嗯！”柳如玉点了点头，她随即又垂下头，“等到陛下亲自率大军征服金国的上京，等到那晚......我们就......”
李师师的额头抵着柳如玉的额头，“好妹妹，我长你两岁，叫你妹妹可以吗？”
“嗯！”柳如玉答道。
“陛下是真龙天子，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李师师搂住柳如玉的后腰，“他居然能答应你这样的约定，看来陛下是真心喜爱你的。”
“姐姐和陛下才是人人羡慕的神仙情侣呢！”
“我与妹妹不一样的，”李师师坐直身子，她轻声道，“坊间传闻陛下早已不贪图美色，不贪图享乐，说陛下已经变成了一位心怀天下的雄主了！”
“要让我说......”李师师不无羡慕地看着柳如玉，“陛下这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姐姐说笑了。”柳如玉娇羞地笑了笑。
“陛下这是以江山为聘，视承诺为鼎。情深而有节，志坚而重诺。陛下更是以功业证诚心，以天下定......妹妹的归宿呀！”李师师的眼泪缓缓地流出。
柳如玉吃惊地看着李师师，她原来以为陛下这样做，只是尊重自己而已。
但是当李师师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地敲进她的脑袋里的时候，她才彻底读懂了这份约定背后藏着的深意。
那是帝王将江山功业与对她的情意熔铸在一起的厚重时，那份最初的“被尊重”，已经沉淀为更复杂更滚烫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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