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未停歇,淅淅沥沥,将秦府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中。昨夜的发现,让阿执与宋愿梨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府内暗桩未清,府外联络不断,嬴昭渊人虽在漱玉轩看似安分,其织就的网却已悄然收紧。
早膳时,阿执将夜间发现老王头传递消息之事告知宋愿梨。
“马房老王头?”宋愿梨蹙眉思索,“此人平素确实不起眼,沉默寡言,喂马的手艺倒是扎实。竟也是他的人……或是被收买利用?”
“已让人盯死。看他将昨夜所得酬金藏在何处,或与何人再有接触。”阿执沉声道,“云墨斋那边,盯梢的人回报,那掌柜天不亮就又出门了,这次去的是东市一家不起眼的脂粉铺子,也是逗留片刻便出,手中未多拿东西,但进去时是空手,出来时袖口却有些鼓囊。”
“脂粉铺子?”宋愿梨若有所思,“传递消息,或是……交接更小巧隐蔽之物?”
“都有可能。已让人设法接近那脂粉铺子探听。”阿执放下筷子,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凝重,“愿梨,今日回门礼单需最后定下,午后我便要去兵部一趟,有桩军务需处理。府中……你多留心。”
宋愿梨点头:“放心。回门诸事,我会与赵管事最后核定。你军务要紧,不必挂心家里。”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倒是你,出入小心。嬴昭渊既在府中,你在外行事,他未必没有耳目。”
“我晓得。”阿执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你在府中,更要谨慎。若无必要,莫去东院附近。若有急事,以哨为号,我留了人时刻接应。”
两人正说着,外头通传,赵管事求见,来回禀回门礼单最终定稿及车马安排。
赵管事进来,先呈上礼单,果然将“东海明珠十斛”换成了“前朝孤本碑拓一套”,另按嬴昭渊建议,调整了几样食材和补品,更合宋世安与卫儒沅的喜好。
“就按此单准备。”宋愿梨看过,点头认可,“车马仪仗,也按昨日议定的办。只是随行护卫,需再增加一队,从姑爷亲卫中抽调,务必稳妥。”
“是,夫人。”赵管事应下,又迟疑道,“还有一事……漱玉轩那边,福安公公一早来传话,说二殿下听闻夫人近日偶感疲惫,特意寻了宫中调理气血的‘雪蛤养荣膏’方子,已命人配了材料,稍后会送一份过来,请夫人试试是否合用。”
宋愿梨与阿执对视一眼。又是这种看似关怀、实则越界的举动。嬴昭渊是在不断试探,也是在提醒他的“存在”与“影响力”。
“殿下费心了。”宋愿梨面色平静,对赵管事道,“你替我谢过殿下好意。只是这药膏方子出自宫中,我需得问过相熟太医,方可使用。材料既已配好,便先收下,登记入库,待我问过太医再说。”
她处理得滴水不漏,既未直接拒绝拂了对方面子,又保持了应有的警惕,将决定权握在自己手中。
赵管事领命而去。
阿执冷哼一声:“雪蛤养荣膏……他倒是会挑东西。”宫中女子滋补圣品,由他送来,意义暧昧。
“不过是些手段。”宋愿梨淡淡道,“收下,不用,便是了。倒是提醒了我们,日后饮食医药,需得更仔细查验。”
早膳后,阿执换了官服,准备出门。临走前,他又特意去了一趟前院,召来护卫头领,再次叮嘱府内防卫尤其是暖梨轩与正院的安全,并让心腹留意老王头今日动向,以及云墨斋、脂粉铺两条线是否有新消息。
雨幕之中,阿执骑马离开秦府,前往兵部。马蹄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能感觉到,暗处似乎有视线跟随,但回头望去,只有街巷朦胧的雨雾和零星的行人。这种如影随形的监视感,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翳。
兵部衙门内,气氛与府中截然不同,却同样不算轻松。阿执所来是为了一桩关于北境边军冬衣补给与驻地轮换的公务,本是例行程序,却因户部与兵部之间一些陈年龃龉及今年北地气候异常,变得有些棘手。几个主事官员扯皮推诿,效率低下,阿执强压着性子周旋,待到事情稍有眉目,已近午时。
正准备离开时,却在廊下撞见了一位旧识——曾在北境并肩作战、如今在兵部担任武库清吏司郎中的程焕。
“秦将军!”程焕见到他,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新婚大喜!那日府上宾客太多,未能与将军多饮几杯,实在遗憾!”
阿执也露出笑容,回礼道:“程兄客气。改日得闲,定当补上。”
两人寒暄几句,程焕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秦将军,借一步说话。”
阿执心知有事,便随他走到廊柱旁的僻静处。
程焕神色微肃,低声道:“秦兄,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也是昨夜在一位同僚家宴上,偶然听得些闲言碎语,关乎府上。”
阿执心中一凛:“程兄但讲无妨。”
“有人说,二殿下入府当日,秦兄便以雷霆手段清洗府中下人,处置了十数人,其中不乏在府中多年的老人……言语之间,颇有些微词,说秦兄未免……过于严苛,不念旧情,有损宽厚之名。”程焕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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