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百叶窗漏下斜斜的光，将贺云耳尖的红衬得更明显。
他还保持着按季凝手背的姿势，指腹在她腕骨上轻轻蹭，像小狗在确认主人的温度。
季凝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想起昨夜他翻相册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捏着照片边缘——那本相册里夹着她十六岁在实验室的白大褂照，还有丹尼导师给她颁发设计奖的合影。
贺总。温呦呦蹲在地上捡马克笔，喉咙里发出憋笑的轻咳，您再捏下去，季凝的手腕要肿成胡萝卜了。
贺云立刻松开手，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
他弯腰帮着捡笔，却把蓝色马克笔塞进季凝掌心：这个...你画裙子边的时候用。
季凝的指腹擦过笔身，想起今早他蹲在玄关替她系鞋带，指尖也是这样认真地绕着蝴蝶结。
她垂眸时瞥见地上那张贺云的童年照，照片里的男孩穿着背带裤，珍珠在他掌心里泛着润光——和他现在西装革履的模样重叠，让她心口发软。
季设计师。
冷硬的女声撞破一室暖调。
海兰抱着一摞设计稿推门进来，高跟鞋跟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响。
她化着浓妆的眼尾上挑，扫过季凝桌面时，停在贺云带来的文件上：听说评委有丹尼的关门弟子？
季凝的脊背瞬间绷直。
海兰是珠宝设计部首席，总爱拿野路子设计师暗讽她没科班背景。
可丹尼导师的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像沾了刺。
海兰姐。温呦呦把马克笔筒往季凝手边推了推，你找季凝有事？
当然。海兰将设计稿地拍在桌上，最上面一张是雍容的珍珠项链设计图，慈善晚宴的珠宝要和礼服搭，贺总说由你定基调。她的指甲敲了敲照片里的珍珠，不过季设计师...你导师当年收徒，是不是也这么随便？
季凝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丹尼临终前那句该回家了，想起自己为了给养母治病放弃留学，被业内说成辜负导师厚望。
可此刻她望着海兰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忽然笑了：海兰姐说得对，导师收徒确实挑。她抽出自己的设计稿压在海兰的图上，比如现在，我就挑这串珍珠。
海兰的瞳孔缩了缩，抓起设计稿转身时，发尾扫过季凝的手背。
温呦呦凑近压低声音：她肯定是听说你和贺总...刚才那下，故意来刺你。
对了，我正要问——
季小姐。林形如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
她不知何时换了身素色套裙，眼尾的泪痣被粉底盖得模糊，能借一步说话吗？
季凝看了眼贺云。
他正把散在地上的文件一张张理齐，听见动静抬头，眼里浮起疑惑：要我陪你？
不用。季凝摸了摸他发顶翘起的碎发，很快回来。
楼梯间的风灌进来，林形如的裙角掀起又落下。
她靠着防火门，喉结动了动：季小姐知道...你和贺总的关系吗？
季凝垂眸整理袖口。
今早她在贺云书房发现结婚证时，照片上的自己穿着白衬衫，贺云西装革履，红章盖得端端正正。知道。
可贺总他...林形如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现在只有八岁智商，你当初替嫁是为了季家，可现在——
现在怎样？季凝抬眼，目光像刀尖挑开她的慌乱，林秘书是觉得，我该像某些人一样，天天送玉米排骨汤表忠心？
林形如的脸地白了。
她后退半步撞上门，金属门把硌得生疼：我没有...我只是担心贺总被利用！
利用？季凝笑了，他会蹲在我脚边系鞋带，会把我的设计稿压在枕头下，会因为我夸他一句真聪明就开心得转圈圈。她逼近两步，林形如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样的贺云，是你能利用的？
林形如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扯了扯裙角，转身时轻声道：是我越界了。
回到工作室时，温呦呦正把贺云理乱的文件重新分类。
见她进来，立刻拽着她到窗边：我刚问前台小刘，她说三年前贺家选儿媳，本来是季安下，结果她逃婚，你就顶了。她压低声音，而且...贺云出事前，是出了名的商业鬼才，后来车祸才变成现在这样。
季凝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珍珠扣。
照片里的小贺云捧着珍珠，和现在的他重叠——原来这颗珍珠，他握了二十几年。
对了！温呦呦突然拍她肩膀，我还打听到，丹尼导师当年...其实——
叮——
季凝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对温呦呦摇了摇头：明天再说？
我得接个电话。
温呦呦会意地闭了嘴，转身去逗还在理文件的贺云：贺总，要不要帮忙？
贺云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要季凝帮。
季凝对着手机笑了笑，转身时瞥见窗外渐暗的天色。
温呦呦那句没说完的像根刺，扎得她心尖发痒——丹尼导师当年，究竟有什么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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