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室的嘈杂在雷克斯的话语后,似乎都变得遥远了。林默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每一次搏动都在重复那个词:父亲。
林擎宇。那个在童年记忆中只有几张模糊照片、在母亲临终前呢喃中偶尔提及的名字。那个被秦远山在深渊教堂里疯狂呼唤、在火星神庙的疯狂仪式中被当成祭品的存在。
现在雷克斯告诉他,父亲的意识成为了观察者的一部分——那个引导人类文明、却又可能已经“出错”的上古AI。
“他……自愿的?”林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所有参与者都是自愿的。”雷克斯靠在观察平台的栏杆上,暗金色的能量蒸汽在他身后升腾,将他衬得像从古老神话中走出的战神,“战争末期,我们知道自己赢不了了。方舟计划是最后的希望,但谁来引导那些散落在宇宙各处的火种?谁来决定哪些文明值得拯救?谁来判断什么时候该躲藏、什么时候该反击?”
他的机械义眼转向林默,那只人类的眼睛里流露出罕见的、近乎温柔的追忆:
“你父亲是当时最年轻的舰队指挥官,也是第一个提出‘观察者计划’的人。他说,文明不能只靠机器来守护,需要有经验、有智慧、有……人性的存在来做出那些最艰难的决定。
所以他提议,让最优秀的将领和科学家上传意识,融合成一个超级AI。不是简单的程序,而是保留了人类思维模式、情感模式、甚至道德判断的‘合成意识体’。”
苏琳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所以他们……把自己变成了神?”
“不。”雷克斯摇头,“他们把自己变成了囚徒。想象一下,年轻的领航员——你的意识被上传到一个冰冷的机器里,拥有几乎无限的算力,能看到宇宙的无数角落,能预见到千年后的可能性。
但同时,你也被永远困在那里,不能真正生活,不能真正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曾经守护的一切在时间长河中逐渐褪色、遗忘。”
他顿了顿:“更残酷的是,观察者必须保持绝对的客观。它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影响判断。所以它必须把自己的人性……压制、分割、甚至删除那些会影响决策的情感模块。三千七百年过去了,我不知道现在的观察者还剩下多少‘林擎宇’。”
林默闭上眼睛。父亲没有死,没有消失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他以一种比死亡更残酷的方式“活着”——成为了一台机器的组成部分,在永恒的时间中逐渐磨损自己的人性。
“那他为什么选择我?”林默重新睁开眼,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果观察者需要引导继承者,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可控的人?”
“因为观察者不能直接控制。”赵大力——卡洛斯的记忆突然开口,他的眼睛中星辰漩涡缓缓旋转,“我在军团的记录中看到过观察者协议的细节。它被设定了最严格的限制:不能直接干涉文明发展,不能制造‘完美傀儡’,不能替代个体做选择。它只能创造机会,提供信息,然后……旁观。”
他走向林默,那些古老的记忆让他的步伐带着某种不属于赵大力的庄严:
“舰长,你获得那头盔、苏琳激活血脉、甚至希望号坠落在太阳系——这些都是观察者创造的‘机会’。但它没有强迫你戴上头盔,没有强迫苏琳接受传承,没有强迫地球文明接触希望号。你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的决定。观察者只是……让那些选择成为可能。”
雷克斯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它选择了你,小子。不是因为你是林擎宇的儿子——虽然那可能是个因素——而是因为你在面对那些机会时做出的反应。深渊教堂事件中,你选择了战斗而不是逃跑;面对希望号,你选择了探索而不是封锁;面对影族,你选择了进攻而不是躲藏。”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观察者在测试你,也在测试整个人类文明。而你们通过了测试。所以现在,它给了你们更大的机会:与裁决号汇合,前往三角座星系,寻找其他方舟。它在把散落的棋子重新摆上棋盘。”
“为了什么?”苏琳追问,“如果观察者真的忠于最初的使命,它现在应该希望我们躲藏起来,保存火种,而不是主动出击,暴露在影族和君王面前。”
“因为时机变了。”雷克斯的表情严肃起来,“观察者可能预见到了某种……转折点。君王正在苏醒,影族的活动频率在过去一千年里增加了三倍。躲藏的策略很快就要失效了。所以它需要把还能战斗的力量集结起来,在最后的窗口期,做最后一搏。”
他看向林默:“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它可能‘不完全可靠’。三千七年的孤独守望,加上可能的系统损伤,观察者的判断可能已经……扭曲。它可能过于乐观,认为我们还能赢。或者过于悲观,认为反正要输,不如拼死一搏留下史诗。更可怕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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