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光阴,在动荡的时局下悄然流逝。光和七年的暮春,洛阳城南市,最大的书坊“文渊堂”外,竟破天荒地排起了蜿蜒的长队,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听说了吗?文渊堂新出的‘雪浪纸’,又薄又韧,遇墨不晕,价钱还比同等大小的竹简便宜近半!”
“何止!我昨日托了门路才买到一刀,书写起来顺滑无比,比起宫中所用的上等蔡侯纸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人群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惊奇与渴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年仅七岁的刘安,正坐在刘家宅邸那座安静了许多的小院里,听着专司此事的王管事躬身汇报。
“少爷,按您那法子造出来的纸,在洛阳城彻底卖疯了!文渊堂的赵老板今早亲自登门,说是愿意出三倍高价,买断咱们的造纸方子。”王管事脸上堆满了压抑不住的喜色,腰弯得极低。这三个月来,刘家靠着这看似不起眼的“雪浪纸”,财源滚滚而入,不仅填补了之前的亏空,更让府中上下紧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连一向愁眉不展的老爷刘仲,眉宇间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刘安穿着一身月白细麻的中衣,坐在石凳上,小短腿还够不着地,轻轻晃悠着。他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虽稚嫩,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方子不能卖。你去告诉赵老板,买断之事休要再提。我们可以按分成合作,刘家提供处理好的纸浆,他们文渊堂负责抄纸、晾晒和销售,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他改良的这套造纸术,揉合了后世更高效的草木纤维筛选、蒸煮和打浆技法,成本比传统的蔡伦古法降低了三成不止。这不仅仅是赚钱的手段,更是他埋下的第一个重要伏笔——文渊堂往来宾客非富即贵,多是世家子弟和清流官员,通过这条渠道,他能更便捷地打探朝野消息,编织属于自己的信息网络。
“对了,”刘安忽然想起一事,吩咐道,“让下一批北上的商队回来时,多采买些硫磺、硝石和木炭粉,记住,要品相最纯、质地最好的。”
王管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硫磺硝石多为方士炼丹之用,少爷要这些做什么?但他深知这位小主人近来行事愈发莫测高深,且每每皆有深意,便压下疑问,恭敬应道:“是,老仆记下了,定会挑选上等货色。”
然而,没等这支携带特殊采购任务的商队出发,一个坏消息便如同惊雷般率先传来。
“老爷!少爷!不好了!”一个派去南阳方向的伙计,浑身尘土,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咱们去南阳进货的商队…在伏牛山北麓被劫了!”
“什么?!”正在核对账目的刘仲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胡凳,“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山匪?还是…”他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是寻常山匪!”伙计涕泪横流,惊魂未定地喊道,“是…是黄巾贼!他们人人头裹黄巾,打着旗帜,口里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妖言!不仅抢光了所有货物,还把王管事和几个护卫都绑走了,留下话…说要咱们刘家拿五千两银子去南阳赎人,否则…否则就要撕票!”
刘仲身形一晃,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刘安坐在一旁,心头也是猛地一沉。按照历史,大规模的黄巾起义应该在半年后才爆发,如今只是光和七年春,怎么会有成建制的黄巾军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劫道勒索?这不合常理。
“不对。”刘安稚嫩却冷静的声音打破了院中恐慌的气氛,“黄巾军虽在暗中筹备,但此刻行事理应隐秘,避免过早暴露,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精准地针对我们一个商户进行劫掠勒索。”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报信的伙计:“你仔细回想,劫道的人里面,有没有你看着眼熟的?或者…有没有听到他们彼此之间,提到什么特别的名字、称谓?”
那伙计被刘安问得一怔,努力平复喘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对了!小人当时躲在路边灌木丛里,听见那领头的贼人,喊旁边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叫…叫‘表叔’!”
表叔?
刘仲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只有一个表弟,名叫刘平,是南阳那边的远亲,早年因争夺家产和刘家闹得不可开交,结下深仇,后来负气离家,去了南阳,听说投靠了当地一个颇有势力的豪强,多年来音信罕通。
“是他!刘平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刘仲咬牙切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我早觉他这些年悄无声息不对劲,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勾结反贼,来谋害自家族亲!”
就在刘家父子因这内部背叛而惊怒交加之际,院墙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瓦片摩擦声响。
刘安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抄起身边一根用来支窗的木棍,低喝道:“谁?”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如燕子般轻灵地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来人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勾勒出初显挺拔的身姿,眉眼清丽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凌厉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悬挂的一枚巴掌大小、造型古拙的青铜虎符。她手中还提着一个被打晕过去、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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