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北厉皱了皱眉，看了看她，站起身道：“好，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
“……”
童画儿没说话。
宗北厉朝门口走去，病房门打开又关上。
童画儿在床上坐了一会，缩下身体躺回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该多好，她愿意永远都在睡梦中，再也不用面对睁开眼后的烦恼。
可人生不是，不管你喜不喜欢，那些事永远在那里。
生活不会管你痛不痛苦，它给你的，只有磨练。
****
糖豆的葬礼在一星期后举行，蓝少衍没有等童画儿，便将糖豆变成了一盒灰。
他说，怕她受不了糖豆会火烧的样子。
蓝家小少爷的葬礼十分风光，童画儿第一次到蓝家墓园，她脸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蓝少衍给她带来一顶面纱的帽子，遮住了她脸上大部分伤痕。
庄严肃穆的墓地里，整齐的站着身穿黑衣的人，这里没有糖豆，只有——蓝赫。
黑色，童画儿以前还算喜欢的颜色，现在厌恶至极。
糖豆的墓紧挨着两座大些的坟墓，那里面是他的爸爸妈妈，童画儿第一次看到他们，男的很英俊，女的很温婉大方。
糖豆的爸爸妈妈生前都很爱他，想必他们三口团聚后，糖豆也不会寂寞。
有法师念着铭文，天空下起了小雨，蓝少衍将过手下第过来的伞，撑开和童画儿并肩站着。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福利院，瘦瘦小小的朝我笑，问我能不能多给他一个糖果。”童画儿看着被墓碑上被雨水打湿的照片，声音很轻。
“我有时会教他认字，后来发现他很聪明就资助他，再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太残忍了，他还这么小！”
谁说老天都是公平的呢？
糖豆过过的好日子，加起来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和他以前受过的苦难相比远远不够，可是老天已经不再给他机会了。
“他最感谢的人是你。”
蓝少衍道。
如果不是她，也许在他们找到蓝赫前，蓝赫就已经去世了。
“……”
童画儿咬着唇，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润。
葬礼整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蓝家的人朝山下走去。
“我想再呆一会。”童画儿道。
蓝少衍看着她点了点头，正要讲话，蓝岩快步走过来，看了眼童画儿：“二少爷，宗少来了，说是来看小少爷的。”
“让他上来罢。”蓝少衍摆了摆手。
童画儿眼神闪了闪，转过头去看着墓碑，蓝少衍看着糖豆的照片：“以前哥哥和大嫂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找到他，现在他们也相见了，这样也好。”
“嗯。”
童画儿应了一声。
这样说不过都是安慰自己罢了，死了哪有活着好呢？
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童画儿转过头去，见宗北厉在细雨中朝他们走过来，他没有打伞，头发和西装被淋湿了。
宗北厉停下脚步，幽暗的黑眸看了眼童画儿，偏过头对蓝少衍道：“我今天是代表宗家来的。”
“宗少能亲自参加蓝家小少爷的葬礼，已经是纡尊降贵了，我们蓝家上下很感激。”
蓝少衍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宗北厉没再说什么，接过叶慎手里的菊花，放在糖豆的墓碑面前。
蓝少衍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有些事，先下去了。”
说完，蓝少衍抬脚离开，蓝岩和叶慎跟他一起朝山下走去。
细雨中，墓碑前只剩下他们两人，童画儿将手里的伞交给宗北厉。
宗北厉顺手接过，大半的面积都笼罩着她，低沉的声音依然有些干哑：“你还好吗？”
“嗯。”童画儿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朝山下走去：“你的身体还没康复，其实今天不用亲自来的，叶慎为什么不给你撑伞？”
“来的匆忙，忘了。”他来这里，一部分是为了糖豆，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见她。
过去一个星期，他没有再见过她，不是他不愿意，是她不愿意。
今天见面，两人也没有争锋相对，彼此的语气都很平和。
童画儿点了点头：“你应该在医院里修养，宗家还需要你。”
“那你需要我吗？”宗北厉停下脚步，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道。
他从来都不在乎宗家是否需要他，他在乎的只有她！
“……”
童画儿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宗北厉握着伞柄的大手收紧：“你有话和我说是不是？”
“……”童画儿点了点头。
“肯定是我不想听的话。”宗北厉注视着她的视线中跳动着混乱的情绪，他的身体绷得笔直，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孩子，又像是准备好了随时会扑上来对她做什么。
童画儿忽然笑了。
宗北厉就是这样，这个男人永远这么聪明，她的想法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才是她熟悉的宗北厉，不是吗？
“宗北厉，我们离婚吧。”
童画儿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轰！”一直阴沉的天空劈下一道闪电。
乍亮的光线照亮宗北厉的侧脸，男人帅气的脸庞让青山都沦为背景，童画儿的视线中只有那双看着她的、无比痛苦的眼睛。
他想过她也许会离开过一段时间，宗北厉甚至都打算好了，送她去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度假，等她什么时候心里的伤好了再回来。
可是他没想到，她说，离婚。
“童画儿，你说过你不会和我离婚！你答应过我的！”
宗北厉提醒她曾经承诺的誓言，他固执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孩子。
“是，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会死，糖豆会死。”
任何誓言在现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什么‘不忘初心’这样的话也只能是在书里谈了一谈罢了。
“你还是恨我。”
宗北厉眸底痛苦交织。
他原本以为上次她在病房说她已经知道了那些事，便会原谅他，其实……她依然还是恨他！
“我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我知道那些不能全怪你，失去孩子，你的痛苦也不比我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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