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直接用德语对话，听懂的人并不多，却也都知道是楚小姐老公来了，在Simon和Lolly的疏散下，才都怏怏散了。
楚墨真长舒一口气，这才问：
“阿沐，你怎么来了？”
“公司没什么事了，过来看看。”
“结束了，咱们可以撤退啦，干脆一起去万象吃个饭吧，Simon正好也得过去呢，顺便叫上我姐一起？”虽然这场校庆活动下午四点才结束，可她已经没东西可卖了，自然可以提前离场。
于是，将募捐箱交给活动负责人去过数，几个人整理完东西，正巧负责人递上好几摞整齐的钞票，大部分是一百块，也有不少零钱，楚墨真得知具体数目，狠狠吃了一惊。
竟整整有五万五……
预算是6000，她猜到会有不少人权当做慈善而多付账，顶多8000，而五万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嫂嫂，咱们这趟来得真是太值了哈哈哈！”
她会心一笑，接过那摞沉甸甸的钞票，顿觉一颗心也沉甸甸的，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充实了整颗心。
不枉她昨天从下午忙到凌晨。
“咕噜噜……”
内心是充实了，胃口却空了。
早上就喝了杯咖啡还没来得及吃东西，确实快饿扁了。苏沐扬悄然投来一抹宠溺的目光，见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把牵起她的手，跟负责人打过招呼带领着一行人便走了。
到了万象，楚墨纯已在包厢等他们。
她点完了餐，楚墨真借口去卫生间，偷偷去了趟后厨。等菜陆续上齐，苏沐扬望着面前一碗南瓜米粥，怔怔哑然。
他现在的胃，确实吃不了别的。
不论多么讨厌南瓜，她这个举动无疑是体贴而暖心的，他忍不住轻轻牵起了她垂在膝上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越扣越紧。楚墨真淡淡一笑，拾起筷子，默默夹起了一块清炒小白菜放到他碟子里。
小白菜，也是可以养胃的。
这道菜，妈妈以前很爱吃。
说来奇怪……
自从前天晚上做了那场梦，有关妈妈的回忆忽然历历在目，不论这五年里漫漶得多么不堪，随着那场梦，曾与妈妈相依为命的一点一滴，竟全都清晰起来。她记得妈妈化疗期间，有段时间就是爱吃这个清炒小白菜。
不擅长炒菜的她，还特意学着做过。
结果，手背烫出一个包。
那个时候，她跟这个男人已经认识了。
只是，还不太熟。
她记得转天上班，正巧赶上他去店里买面包，他看到她的手背受了伤，还默默地去药店买了药，折回来特意送给她。可是，他买的并不是烫伤药，而是消肿药，并不对症。
他这个举动，却很暖心。
她至今也没告诉他，她那时的伤，是被热油崩到，并不是被烤盘烫的。有些错误，很美丽，真的没必要揭穿。
这么美好的回忆……
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她怎么能忘记了呢？
她不知道，这场梦，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她潜意识里太思念母亲，还是母亲想要告诉她什么……也许是要告诉她，她那么爱的男人，身体出了问题，也许妈妈是在提醒她，叫她好好照顾那个男人……
有些回忆，的确太痛苦。
恨不得生生抹去。
就像她曾做过的那样，将它们封存在某个角落里，死也不愿再触及。可是，也正是这些叫人痛不欲生的回忆，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还活着。才提醒着我们，生命很脆弱。
才更应该，好好珍惜身边人。
妈妈……
我真的好想你，如果来生还能再遇……我好想对你说一声谢谢你，好想告诉你……
这辈子，我不后悔做过你的女儿。
下午四点，离开了基金会，楚墨真直奔医院。
后花园，她坐在长椅上，眺望着不远处花坛里五颜六色绚烂的雏菊，微风满载着盛夏的暑气，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因为是医院，所以经年累月连空气都散发着独特的味道。
等了不知多久，不远处一袭白大褂的孙盛梁迎面走来。
“真真。”
她并不起身，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身旁。
“孙大哥。”
孙盛梁在她身旁坐下，视线也落在雏菊上，只听一旁女子歉然道：
“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
他会心一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能理解，医院这种地方，你这辈子是打死也不愿意再来了吧。”有些人，是打死也不愿再见了吧，比如他，因为见到他，总会想起曾病逝的母亲吧。
比如她。
他一直也逃避着不愿再见。
因为见到了，总会想起自己的无能吧。
“可是，不得不来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啊。”她淡淡一笑，视线自始至终定格在那片雏菊上，口吻一如目光般悠远，“前几天，忽然梦到妈妈……有些事，有些问题，堵在心里太久了，实在是难受，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什么问题？堵在心里很久了？”
“一些想不通的问题。”
“比如？”
“比如……我妈妈发现生病的时候，还是胃癌初期，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发现得早，通常都是可以治愈的，只要好好治疗，胃癌不是什么非要人命的绝症，那是为什么……妈妈明明那么积极地配合治疗，为什么，最后病情还是恶化了？”
为什么，老天还是带走了她？
这个问题，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
孙盛梁半晌无言，蓦地一声长叹。
“人生在世，逃不过生老病死，这是生命的常态。有些人一生幸福安康，有些人命途多舛，有些人天生体格健壮，有些人天生虚弱，所以，每一个个体又都不同，有些病，放在别人身上要不了命，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致命。乔姨自身的免疫力就比较低，再加上……”
他忽又陷入了沉默，楚墨真终于望向他。
“加上什么？”
“也许乔姨一直也没告诉你吧？”
“告诉我什么？”
“乔姨少半个肝脏，曾移植给了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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