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方进门时，陆明已经发现那青年男子的腰带上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刺绣标志，红色，看起来像一片小小的云，非常眼熟。
他立刻就明白了之前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个标志——文嘉的影子。她的影子闪过又消失的那一瞬间，在他面前，整个空间的背景上缀满了这小小的云彩。
而且那人通身带着一种丰神俊逸的感觉，虽然年轻，但是有一种他这个年龄不太可能具有的沉稳风度，如果硬说他是某个寻常高利贷老板的手下，总觉得有点屈才。
如果是昨日遇到此人，他一定会努力取得他的信任，因为他几乎认定此人与王宫有关系。
但是，此时，这可能意味着危险……但是也可能意味着机会。
他看着张玉，慢慢地说道：“先请问一事。刚刚那个青年，是不是与上面有关的人？”
张玉点点头：“公子好眼力，他确实为某位贵人做事……有问题吗？”他见陆明眯起了眼睛，有些疑惑。
陆明没讲话，他看着张玉的表情。那是一种非常非常真诚的表情。作为一名生意人，出现这种表情是挺难得的。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会被军马部的那群人纠缠吗？”
张玉坦坦荡荡地一笑：“不知。只是听到喧哗，过去一看，见是公子您，觉得之前亏得您帮忙才能勉强继续经营，如果不出手，不配为人了。”
陆明看了看来宝。来宝站在一边低下眼睛，想必也是在想那个干脆利索地出卖了他们真实身份的人。
而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玉，倒讲义气。
陆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多谢相救。既然如此，再隐瞒你，就不太好。我这次卷入的可能是大麻烦，是与公主有关系的。而且是那位文嘉公主。”
张玉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睛瞄了一眼门外，陆明几乎能看到他的想法：那个债主与皇室有关，而自己现在是他们的敌人。选哪一边是一个问题。
他严肃起来，慢慢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您尽可放心，小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虽然眼下有点困窘，但是，也绝不会干出卖恩人这种事。您可先沐浴。”
张玉出门去了。
衣服上扑鼻的血腥气早已经熏得两人想要呕吐，但是毕竟在人家面前失态不合适，忍得还是很辛苦的。
几个小厮打开后门，悄悄抬了浴盆以及一个包裹进来。盆里面是注满的热水，蒸汽溢满房间，让人感觉很是安心。两人连忙把外衣囫囵换掉，血衣丢进水中，那水一会儿就变红了，陆明方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那外衣的吸水性实在太好，陆明里面穿的白色中衣也渗透了血迹，虽然脱掉了外衣，整个胸前还是一片通红。他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来宝回过头，一眼看到了陆明满胸口的血迹，顿时满脸恐惧，摇着头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大声干呕起来。
陆明虽然有点惊吓但是也不至于到他这个地步，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看了看来宝：“怎么？”
来宝抹抹嘴，狠狠做了两个深呼吸，硬说道：“没事……少爷……没事。”
但是他那一脸恐怖的表情，分明就是有心理阴影的样子。
陆明觉得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便放过了此事。只是想到他那间空空的老宅，忍不住替他叹了口气。
来宝甩甩头发，好像想要把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重新换上了平时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取过张玉送来的干净衣服，为陆明换上。
这房子似乎是另一间歌舞坊的后院，他们能一直听到前院传来的歌声和乐声。此时已经到了夜里，听得更热闹了，感觉张玉的生意比之前做得更大，但是此地想是房租比较高，所以即使是他，也有点捉襟见肘。
“少爷，我们怎么办？”来宝问，“要藏在这里吗？”
陆明摇摇头：“看情况，我还有事情想要办一下。”
他看了一眼门口。
来宝捂住了嘴巴：“少爷，您是想，那个来催债的人……您想去找那个人吗？不行啦！太危险了！”
陆明笑了笑：“这可是好机会送上门。如果我想搞清楚我们和田小姐的交易为什么出事，当然要从他身上问出原因来。不过，我们要小心一点，不能牵连到张玉，毕竟他也是一片好心。我们先去客人里面混着，借机找找那人。面具的话我还有很多，放心。”
来宝急得满头冒汗，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人的来头，很危险呐！”
陆明自顾自地掏出了两只面具，丢给来宝一只，道：“现在已经够危险的了，我们每探听到一点情报，都能让我们安全一分，所以一定要试一试。何况碧桃现在可能更危险，你有办法救她吗？”
来宝语塞，但是想起碧桃，他还是摇了摇头：“小的无能……全听少爷的！”
“这就对了。”陆明看了他一眼。
两人收拾一番，出了门，不见张玉的影子，略略寻找了一下，只见前面张灯结彩的一间房舍后面有两个人影在对话，粗粗一听正是张玉的声音。
陆明拉着来宝躲到了旁边的树影之中，屏息静气。
“所以……既然张公子人脉甚广，只要您把那陆明的消息给我，并且协助我主人抓到那厮，你的债务可以一笔勾销。”
那人的声音，正是开门的那个年轻人。
张玉轻声问：“他值这么多钱？”
年轻人说：“那是自然。毕竟，公主承诺的赏钱可是很大一笔。”
张玉沉默了一会。静得可怕，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哗啦哗啦，听得陆明很是紧张。
张玉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那自然是好，只是，我已经很久未曾与那陆明联系，所以暂时爱莫能助。不过今后如果有他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与赵先生打招呼。”
年轻人似乎很满意，因为他没有再说什么，随后一个身影安静而迅速地离开了小巷，只剩下张玉一个人的影子站在黑暗里。
那年轻人的身影慢吞吞地走远，消失在了墙后，陆明清楚地听到张玉狠狠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轻声说：
“我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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