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肃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蹲了多久。等他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天已经完全黑了。
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十多条信息。有简亦的，有张扬的，还有一条童以州的。
程肃先给简亦回了电话。
电话铃才响了一声，那头马上就接了起来。
简亦的语气有些快，似乎是等着急了。
“你在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听见简亦的声音，程肃这才有种回到了真实世界的感觉。
“没，电话不知道怎么碰到静音了。我这刚要给你打电话，才看见未接来电。”
电话那头的简亦听程肃的语气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要吓死我了。”
“傻样儿，你这是想我了吧，不好意思说，就只能找别的借口打掩护。”
简亦瞬间被他气笑。
“你到哪了？我刚才找不到你，就联系了张扬和童以州他们，现在他俩都在我家呢。我妈已经做好了菜，就等你了。”
程肃哼唧了一声。
“这俩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哪有吃的往哪跑。”
“行了，你路上骑车注意，快回家。”
程肃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微微一愣，随后勾起嘴角笑了。
“好，等我回家。”
这城市里千千万万的人，夜里亮起千千万万盏灯。
如今也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等他回家了。
程肃走了红灯最少车子也最少的绕城高速，没多一会就到了简亦家大门口。
简亦已经站在门口往他这边张望了。看见他从路口拐了进来，简亦马上小跑着出了大门。
程肃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跨坐在车上，含着笑意看简亦颠颠儿的跑到了自己面前。
“你回。。。”
还没等简亦的话说完，程肃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
“我想你了。”
简亦呆愣的窝在程肃带着点凉意的怀里，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后背。
“我也是。”
当天晚上程肃并没有跟大家说这一天下来查到的具体情况，童以州和简亦等人也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谁都知道，对于程肃来说，每揭开当年任何一个谜团的事实，都是在还没完全好的旧伤口上撒盐。
等他自己想说了，自然会跟大家讲的。
吃完饭，童以州和张扬坐在客厅里，跟简母一起看起了宫斗电视剧，还看得有滋有味的。时不时的还和简母讨论一下剧情。
程肃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抽烟，简亦坐在他旁边，靠着他的肩头看天上的月亮。
程肃犹豫再三，缓缓开口。
“今天。。。”
简亦握着他的手，在他宽厚的带着微微薄茧的掌心抚了抚。
“没事，等你想说了，再和我说。”
程肃抓起简亦的手指，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你晚上有事么？有没有车子要处理？”
简亦摇了摇头。
“没事，都不是特别着急的活。”
程肃拉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那你去穿件外套，我带你去个地方。”
程肃骑着车子，载着简亦再次开上了绕城高速。但是方向却跟白天里的路线相反。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城市另一头的一座公墓大门口停了下来。
程肃挺好车子，跟守门的人打了招呼，牵着简亦的手往里走。
这十年多的时间里，他只来过两次。
一次是凌舒刚刚出事他回国帮她料理后事的时候，一次是在决定和简亦在一起之前。
简亦安安静静的被他牵着往里走。
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会，终于来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墓碑前。
墓碑上有凌舒满是笑意的照片和雕刻的名字及生辰，但是明显的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就连墓碑前边放置的鲜花，也早已干枯的没有了颜色。
程肃蹲下身，就那么用手，擦着墓碑上的尘土。
简亦没有阻拦他，就站在一边，看着他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打扫着。
好半晌，程肃才抬起微红的双眼，朝着简亦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简亦也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掏出兜里的湿巾，一言不发的给程肃仔细的擦着沾满灰尘的双手。
然后，她伸手，抱住了程肃的头，让他将脸埋进了自己的颈窝里。
“没事的，我知道。”
程肃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伸出手环住了简亦的腰，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自己。
简亦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湿意，还有程肃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是简亦第一次看见程肃哭。
无声的。
也知道过去了多久，程肃这才缓缓从简亦的怀里抬起了头。
眼泪早已经被夜里的风吹散了，只剩下眼底无尽的红血丝。
程肃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拉着简亦的手，转到了墓碑的正面。
他掏出兜里的烟，点了一颗，放在了前面的石台上。
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干净，程肃盘腿就那么坐到了地面上。然后把自己的外套，垫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让简亦也坐了下来。
“凌舒，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
简亦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程肃有些像自言自语的道歉。
“虽然这声道歉，来的晚了一些。当年的我，太不懂事，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手后。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够努力，跑出好成绩挣很多的钱，就能给你和凌耀补回之前的缺憾，却从来没问过你到底想要什么。甚至分手之后，还一度怨恨过你的绝情和狠心。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边，承受了这么多。我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挽回不了任何事。可我还是想来跟你说一声。”
石台上的香烟被风吹着缓缓的闪着微弱的亮光，马上就要燃尽了。
程肃又点了一颗，摆在了旁边。
“我们的调查有了很多进展，可能不久后，就会有个最终的结果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曾经伤害过的你的人，你放心。”
“还有，凌耀现在过的很好，最近还刚刚参加了日本茂木赛道的MOTOGP比赛，成绩提高很快。现在的单圈最快已经可以超过你当年的成绩了。他骑车的风格和你特别像，特别是过弯的时候总是着急给油出弯总会跑大。”
程肃抿嘴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会照顾好他，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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