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难以抑制的抖动，程雾沉声开口，“妈，您放心，我去找馨姐帮忙，还有齐老，他们都可以的，我会找到爸爸，你现在家里等着我好吗？我马上就能找到的。”
那边一声轻嗯，带着鼻音，程雾可以想象到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只觉得揪心。
挂断电话，兰博基尼在拥挤的人群里猛地鸣笛，飞速驶过，惹得一阵骂声。
车里。程雾已经没了刚才那股子焦急，面沉如水，黑色眸子像是一汪深潭。
她先后给柳梦馨、王宏伟、黄山三个人去了电话。之后眸光一闪，突然就回想起那日陆烨所说的血光之灾。他既能知灾祸，又懂风水，那可会寻人？
但凡有一丁点可能性她都不想放过，没有一点犹豫，就拨通了陆烨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直接报了一个地点。
她第一次，没有任何异议的，也没有戏谑，郑重说了句，“陆烨，谢谢。”
半晌，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就在程雾要挂断电话之时，那边淡淡的声音传来，“别担心。”
程雾知道他说别担心的意思应该就是父亲没事了，突然就松了口气。
可不知为何，程雾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跟往日略有不同，有点漂浮感还是什么，她说不清楚。
但现在却没时间细细考虑，她再次道了句谢便将电话挂断。
期间，柳梦馨和王宏伟的电话都打了进来。
父母双双被停职的事情，果然是那帮子极品亲戚做的手脚！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势的出势！
程雾冷笑，呵呵，三方合作，半个月来到处求人送礼，只为断绝自己兄弟的前路！毁了兄弟的工作！真真是一家人！
心里越是翻江倒海，面上越是如水沉静。她专心驱车赶往目的地、。
陆烨报的地方是郊区一个大型电子厂。程雾听父亲说过，原先老家就在这里，后来因为建厂搬迁，赔了大笔补偿金，才把房子买到了市区。
想来父亲是知道谁在动手脚了吧，所以才来到这里。许是怀念以前的家了，可现在家不成家，亲不再亲。他该有多难过！
程雾突然觉得很心疼。
打开车门，看到的便是父亲远远地站在路对面，看着厂房的样子。
父亲很高，很瘦，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看上去寂寥而凄凉。记忆里宽阔的背这时候好像也瘦削了不少，侧脸有些憔悴，依稀可见胡茬。
怒！滔天的怒。
悲哀！难以抑制的悲哀。
不知不觉，泪就落在了地上。程雾不知道该怎么上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人生百味，无人能替，哪怕是至亲之人。她所能做的，只是默默陪伴。
慢慢退回到车里，她把车开远了些，保证父亲在视线可及之处，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先告诉母亲人已经找到，又拨通了柳梦馨的电话。
柳梦馨的声音无比愤慨，“像程叔和江阿姨这么好的人，那群混蛋居然敢这么做！小雾你别管，这事儿包在馨姐身上，无论如何我也要这一家子付出代价！”
程雾冰冷的心在听到柳梦馨的话时慢慢回暖，淡淡一笑，“那，馨姐，程青丽一家就交给您了，其他两个您得给我留着，要不然我出不了气。”
这边说完，程雾又打给王宏伟，别的话没再多说，言简意赅。
“程青阳，工厂倒闭，倾家荡产，众叛亲离。程青辉，仇家上门，打砸抢烧，家底散尽，一分不剩。”
寥寥几句，决定了几家人的命运。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那不动如山的身影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一直盯着这边的程雾视线赶紧跟上。只见父亲慢慢蹲下，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双手插进发间。虽然看不到此刻神情，可程雾知道，想必是不太好看的。
这一蹲又是许久，太阳开始没入云层，红霞满天，落日余晖里，蹲着的影子慢慢起身。先是整了整蓝色衬衣，又把头发扒拉好，许是刚站起身有些头晕脚麻，他扶着电杆稳了一会儿，又跺跺脚，才慢慢往公交站走去。
*
程青枫回到家里的时候程雾和江淑英母女俩正忙着张罗午饭，一点也看不出来下午时惊慌失措的样子。
放下手里的公文包，程青枫开始像往常一样说起单位的趣事，课上不听话的学生。
看着两个人都若无其事的样子，程雾大口大口扒饭，却是索然无味。
其实这事儿完全可以避免，只要她先发制人。可她为了让父母看清这家人的真面目，偏偏用了最残忍的方式。
深深的自责充斥于心头，虽不后悔，却如刀割。
这时候，江淑英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似是不愿接，可在父女俩注视的目光下却不好不接。她拿起电话的同时，又有两道声音响起来。
程雾一看是柳梦馨的电话，也接了起来。
程青枫则去了座机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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