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梦魇
金人不断后退，想和章牧晏拉开一段距离，但他带着苏梨琬退了几步就退到了桥栏处。
他退无可退，手中的匕首一个使劲就割破了苏梨琬的肌肤，渗出血来。
章牧晏看得分明，右手持刀，左手握成拳，对金人说道：“你若动她分毫，我必杀了你。”
苏梨琬只觉得讽刺，她上辈子也曾有过被人劫持来要挟章牧晏的时候，那个时候章牧晏却远远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他把手中的长弓拉满，射出一记利箭，一箭穿心，凶徒倒地，她也被利器所伤。
她的眼眸蒙上一层阴翳，根本察觉不到脖颈上的疼痛，出声道：“你所求不过是叫我们放了你，不，是他放了你，所以拿我来要挟他。可惜我宁愿死，也不想欠他这个人情。”
她顿了顿，竟然将脖子往刀尖上送。
身后的男人一惊，没想到苏梨琬居然说到做到，他下意识地把匕首撤离。被苏梨琬一脚踢在小腿胫骨处，她伸手捂住脖颈，身体迅速向下，从而避开了金人报复性的一刺，然后顺势滚到桥下，跑到之前躲藏的柳树后。
章牧晏在一旁瞅准时机，挥刀砍掉金人的右手，金人顿时惨叫一声，捂着鲜血崩流的伤口疼得在地上打滚。
苏梨琬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很快就变成一摊，在明亮皎洁的月华下愈发刺眼。
她被勾起心底最深的梦魇。
作为将军夫人，苏梨琬虽然身在宁州，但距离战场仅百余里，也曾亲眼看过战争结束之后遍地残肢的景象。
正因她见过四肢被砍断的场景，所以在得知父兄被斩首街市后，日日夜夜都在做梦，梦里全都是被刽子手斩下的头颅和满地的鲜血。
一如现在。
见她怔忪，章牧晏走过去伸手去拉她：“琬琬。”
“啪！”
章牧晏侧过头，他被苏梨琬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有些呆愣。
苏梨琬打完，自己还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中，尤其见到章牧晏这张脸，还以为是在梦境之中：“章牧晏，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恨死你了。”
章牧晏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苏梨琬不言，站起身就要离开。章牧晏还待说什么，突然眸光一转，看向东侧。
灯火阑珊，依稀能分辨出几道人影。
等来人走近，章牧晏才认出来。
“殿下，王子。”他说道，下意识把苏梨琬护在身后。
李沨走近，看到章牧晏一愣：“是你？”
原来之前那三个金人和章牧晏打斗时，就有人闻声过来查看究竟，但见这打斗的几人手里都拿着兵器，锋利的刀刃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冷冷的寒光。心内惊惧，根本不敢出声，更别提上前察看。
有的胆子小，直接跑走了。有的单子大一些，跑去报官。
但总归是没人敢留在原地看热闹的。
李沨正带着金国二皇子燕策逛夜市，突然前方传来几声高呼：“杀人啦！”“救命！”
他连忙叫护卫保护在燕策身边，自己虽然想去看，但是想到若是离开，护卫又会分开保护，只得作罢。
但却也失去了继续逛夜市的兴致。李沨和燕策打算打道回府，谁知刚走到成和坊街口，就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被护卫一把压制：“什么人？”
那人被反剪了双手，呼痛不已：“大爷饶命！我就是被元吉桥那边的打斗吓到了才往这边跑，不是有意冲撞了贵人！”
李沨不欲掺和这些时不时就会有的打斗，但燕策却起了兴趣：“什么打斗，能把你吓成这样？”
那人连忙道：“可不是普通的打架，三个人对着一个打，全部人手里都拿着刀，我瞧着，里面还有一个打扮地不错的公子呢！他以一敌仨，那刀尖上还滴血呐！”
李沨顿时叫了一声不好，会不会还是刚才那群惹事的人？若是真的有哪家的公子对上他们，他不过去看看可真说不过去。
他顾不得燕策，直接说道：“二皇子，我要去看看，万一是我认识的人呢？我派人先送你回去可好？”
燕策摇头：“无妨，救人为上，我跟你去就是了。”
于是一行人从成和坊出来向西一路疾走，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李沨看着章牧晏，心想今晚可真是热闹。
他还以为是章牧晏不知何处惹了仇家，被人追杀至此，但看到地上被砍掉一直胳膊鲜血满地的金人时，不由一惊：“我说章公子，你下手未免太狠。”
章牧晏也曾去过金国使臣接风宴，此刻认出李沨身旁的就是金国二皇子燕策，不好直说，只是拜托李沨：“劳驾殿下把这贼人收押，他们还有一行同伙。”
调侃归调侃，李沨挥挥手，立刻有护卫把昏迷不醒的金人抬了下去。
他对章牧晏说：“此事我会告诉谢庆旭。”
章牧晏没什么表示，不过身体紧绷，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弹。
李沨眯起眼睛，仔细看才看到他身后还藏着一个人。
他立刻说道：“怎么？还有人在场？”
章牧晏只好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她只是路过，现在被吓到了，不能言语。”
李沨却不信，径自上前想要看个究竟。
章牧晏阻挡不及，苏梨琬失魂落魄的样子被李沨看个正着。
李沨又是一惊：“是你？”
苏梨琬半靠在树上不知想着什么，章牧晏和柳树把她的身子完全挡住，若不是李沨执意上前察看，根本没人知道她还在这里。
苏梨琬没回他，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有人靠近。
她手脚冰凉，面色苍白。脑海中各色回忆纷繁而至，血色与墨色交织，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来。
但在外人来看，她似乎是被过于血腥的场景吓到失语。
李沨打量着苏梨琬，见她神情恍惚，细白的脖颈明晃晃一道伤口还在渗血，窄袖胡服因为刚才的翻滚而沾了不少尘土，手掌心隐隐地有血迹。
他忽视掉章牧晏的眼神，上前一步，双手搭在苏梨琬的肩膀上，用力摇了摇她：“苏梨琬！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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