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贵人早些歇息吧。”
何嬷嬷身手再灵活，毕竟年龄在那，此时眼底显出困乏之色来。她本是已经睡下了，守门人报隔壁的邻居来敲门，她是知道隔壁庄子的情况的，如果那家主子真来了，庄子里还真住不了人。且不说莫初白受封郡主，如今是太后皇帝面前的红人，就是个普通的邻居，王家也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何嬷嬷只得让人别吵醒了王夫人，自个儿收拾妥当后迎了出来。如今眼见着人也迎进来了，侍候的事自有底下人，她便打算离开。
“辛苦嬷嬷了。”莫初白浅浅地笑着说，可急坏了宁昭，这就放何嬷嬷走了？
“都是老奴应该的，贵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明儿一早我再来给贵人请安。”
何嬷嬷正欲要走，莫初白却道，“嬷嬷稍等。”然后斥责宁昭道，“小昭，你瞧瞧人家怎么侍候人的，你木桩一般站在这里作甚？下去下去，我这里不用你了。”
宁昭状似茫然地看了眼四周，不知该去哪里，最后堆起甜甜地笑容问离得最近的一个仆妇，“姐姐，能不能给我指间屋子，小姐不用我，我想先去歇着，等明儿小姐消气了再来侍候。”
这丫鬟，小姐还没歇下呢，她倒自己找地方想睡觉了。那仆妇怪异地看一眼宁昭，却见那张小脸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嘴上又不停地叫着好姐姐，叫的仆妇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
仆妇看了眼何嬷嬷，何嬷嬷点点头，仆妇便给宁昭引路，去了小院的一间偏房，抱了被褥出来铺好，见小姑娘脸也不洗，就钻进了被窝里，小脑袋露在外头，笑得蜜糖一般，“多谢姐姐。”
宁昭说着话就开始打呵欠，将脑袋往被子里一缩，那仆妇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就已经听到宁昭小小的鼾声。
“看来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怕是新近遭了难。”仆妇回忆着宁昭的举止，自有雍容气度在其中，便猜测着自言自语地说，帮忙吹熄了油灯，又轻轻地带上房门，这才重新回去正房那边侍候。
到了正房却发现仆妇们都在房外候着，有相好的拉住她，“先别进去，贵人在和何嬷嬷说话呢。”
何嬷嬷是打算走的，可是瞧着莫初白却袖中递出的一个瓷瓶却走不动步了。
“这是……这是……”她激动地想要拿过瓶子，到底按捺住了，朝着房中侍候的人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贵人认识玉昭老人？”
莫初白手中的小瓶子上，浅浅地引着一个红字，“昭”，瓶子是普通的白瓷瓶，瓶塞是离近了能闻到浅浅药香的木塞。不怪何嬷嬷这么激动，实在是她家主人曾万金购得一瓶药，那装药的瓶子和莫初白手中的一模一样。
玉昭老人白行风在五国名声响亮，可生死人活白骨，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些年还时常在外行走，近几年据说是归隐了，归隐地无人知晓，好些求医问药的人都眼巴巴地想要得到他的消息。王洛奇的夫人何氏身体弱，吃过玉昭老人一瓶养生的药，那一年都没怎么犯过病，可惜那药吃完后，再请其他大夫开出的药丸服用了就再没有那般神效，身子依旧是时好时坏。如今能够见到相同的药瓶，何嬷嬷如何能不激动呢？
“深夜来访，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莫初白将药瓶递到何嬷嬷手里，“这药，是白神医给的补气养神丸，听闻夫人身体不好，我便借花献佛，送给夫人，望夫人早日身体康泰！”
何嬷嬷接过药，却迟疑起来，这可是万金难求，面前的莫初白却像是给出普通的一瓶养身丸，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药不可乱吃，何况是来历不明的药。偏偏玉昭老人的名头太大，那药瓶像是有毒的罂粟，倒让人欲罢不能了。
“贵人如此厚礼，老奴代夫人先行谢过。”何嬷嬷狠狠心肠，将那药瓶郑重地收好，这药是不是神医手中流出来的，找个知根知底的大夫看看便明白了，让她将药推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小心意，嬷嬷不用放在心上。可惜不知夫人具体病情，能对症下药自然更有益些。”莫初白温婉地笑着说道，瞧着何嬷嬷又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便请她坐下，又亲手斟茶给她。
“哎，夫人这病啊……”何嬷嬷很谨慎，顿了一顿就转了话题，“贵人身份不一般，如何会星夜到了庄上呢？”
莫初白早知她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有所准备，淡定地说，“嬷嬷有所不知，我今日在城里遇险，差点就没了性命。哎，外人看着我风光无限，哪知这烈火烹油的日子过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并不好受。”
“贵人没事儿吧？”何嬷嬷眼睛微动，上下打量着莫初白，很关心的样子。
莫初白摇头，“我运气还算好，没被伤着。舅舅安排我连夜出城，本是打算避去临卜镇，是我突然改了主意要来这里。”她俏皮地朝着何嬷嬷眨眨眼睛，“这样轻车简行，又远远地绕了个大圈，果然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小姐胆子也真是大。”
“明面上，我还在城里好好地住着，谁会想到我跑出来了呢？”莫初白娇软地拉着何嬷嬷的袖子，“嬷嬷会替我瞒着行踪的，对吗？”她说话的样子天真烂漫，明亮如星的眼眸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这是自然，贵人若有闪失，老奴……就连整个王家，都担待不起。贵人放心，今晚见过贵人的，都会守口如瓶。”
“嬷嬷不愧是夫人最信重的人，做事情真是太妥帖了。”莫初白有些羡慕地说，满脸羞赧，“我刚回来，身边就是缺个嬷嬷这样能干的人，夫人真是好命。”
“贵人过奖啦，老婆子也就还能帮夫人跑几年腿，老咯，不中用啦。”何嬷嬷和莫初白这一番话说下来，见她对自己这么个老仆人也是言谈有礼并不轻慢，心里不由欢喜，话语中带着她自己都还没发现的亲热，“老奴也是陪着夫人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贵人身边侍候的人多，且擦亮眼睛慢慢看着，挑几个稳妥的人出来，将来还愁缺少臂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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