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甘香的白琳闽红滑入喉底，游菁菁俏脸上便晕开甜滋滋的笑靥。
轻轻放下茶盏，起身福了福身，游菁菁笑道：“还望夫人见谅，今日入府原不是我一个来的，蒙夫人厚爱，家姐也想随我一并入府拜望，还特地带了扬州口味的福饼。”
王蓁探身向游菁菁身后看了一眼，问道：“人呢？”
游菁菁笑道：“没禀明夫人，怎敢冒然进来，家姐现就在门外。”
王蓁侧目看向旁边侍立的安娘。安娘轻轻点头道：“月娘的确就在门外。”
王蓁蹙眉道：“怎早说？月娘也算将军府上的熟人了，更何况今日来看我便是客，哪有将客人晾在门外的道理，还不快请进来！”
安娘便向侍立在门口的小婢子摆了摆手，那小婢子便扭身跑了出去。
游菁菁见王蓁面上丝毫未见惊讶状，不禁问道：“夫人是如何知晓月娘是奴婢的家姐？”游菁菁自上回听完月娘讲诉金镯子一事后，曾问过李渔，李渔却说王蓁并不曾问他这件事，因此，心下便揣了份好奇。
王蓁轻轻放下茶盏，唇角呡着浅笑道：“月娘绣工十分精湛，自我入蜀以来，周身穿戴所用的大到袍服外氅，小到绢帕璎珞，其上的绣工皆出自月娘之手，因此，我对她所绣的纹饰十分熟悉。此前，我偶见你的一块帕子上绣着朵并蒂青莲，同月娘帕子上绣的正好拼成一对，心下便有几分猜度。月余之前，月娘腕上突然多了支金镯，且那镯子篆刻的纹饰亦是这朵并蒂双莲，正巧我传你入府弹曲时，我见你也戴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金镯，我想你俩必是姐妹无疑了。”
游菁菁起身跪拜道：“夫人心思玲珑精细，实在令人叹服，家姐曾言夫人因那金镯一事曾为家姐解围。今日，菁菁在此一并替家姐叩拜夫人相助之恩！”
此时那小婢子正引着月哑娘和刘妈进来，月哑娘将游菁菁方才一席话听入耳中，此刻见她跪在王蓁身前，便紧赶几步在游菁菁身边跪下，同向王蓁行叩拜大礼。
王蓁赶紧让安娘将二人扶起来，笑道：“不过说一句话的事，也值得这样隆重地谢一回，你方才不是说给我带了糕饼么？那就将你们扬州的糕饼拿来让我见识见识便算谢过了。”
游菁菁闻言，赶紧回头向刘妈摆了摆手，却发现刘妈一对眼睛根本就不向她这边看，而是直勾勾盯着上座的王蓁。
王蓁今日并没正经梳妆，只在斜鬓绾着慵妆髻，鬓边插了根通体水莹的白玉凤首簪，凤口衔一串米粒珍珠垂下，末梢缀着颗指甲大小白里泛青的月明珠。后脑的长发便任由它泻往腰背下。芙白的玉容上只施了润肤膏霜，拍了层薄粉，胭脂花钿口脂等物一应皆不用。
就这样素颜的脸，落在刘妈的眼里，却如窥见画中神仙妃子一般，惊诧地再挪不开目光，把周遭的一应人事竟忘了个干净。
见刘妈竟如此失态，游菁菁急地鼻尖儿的细汗都冒了出来，又不敢贸然往她那边去，只得干站在原地拿美目将刘妈瞪住。
这样的情形王蓁早见惯了，莫说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妇，就连那些公侯命妇见了她也呆子一样杵半晌，更有甚者将茶碗泼洒，干果碟子碰翻的也是大有人在。
眼见游菁菁和月娘都急的脸变了色，王蓁回头向安娘看了一眼。
安娘会意一笑，转身走至立在帐幔旁的刘妈身旁，温和笑道：“这位妈妈，将你手里的食盒交给我吧，姑娘说要看看呢！”
刘妈被安娘这一提，方才如梦初醒，赶紧将手臂上的食盒连带怀里捧的包裹一并交到安娘手上，随即跪地连磕一串响头，嘴里止不住道：“贵人莫怪，我老婆子眼皮浅，没见过世面，贵人莫怪，贵人莫怪！”
安娘将包裹交给身后的小婢，打开食盒，亲自捧着呈于王蓁身前，侧过脸时见刘妈仍在那里不住地磕头，便对侍立在门边的小婢子使了个眼色。
那小婢赶紧过去将刘妈搀扶起来带了下去。
见刘妈被丫头领了出去，游菁菁总算松了口气，低垂着眉眼附身拜道：“下人没见过世面，冒犯了贵人，还望夫人莫恼。”站在她身侧的月哑娘也跟着一起行礼道歉
王蓁持着孔雀釉色的玲珑壶，缓缓将茶汁注入同色系的品茗小盏中，侧眸向食盒中望过去，眸现诧异之色，问道：“这点心是谁做的？”
因王蓁自幼随家父经营糕饼铺面，对面点一项上便格外留心。即使如今已许久不曾亲自下厨做点心，却仍改不了幼时养成的习惯，见了精致新巧的糕点仍不禁心动。
游菁菁听王蓁询问，便起身回道：“这正是方才那位刘妈亲手所做。”
王蓁向食盒中取出一样小点心，托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了片刻，向游菁菁笑问：“这是个蝙蝠吧？”
游菁菁点头道：“嗯，正是！”
王蓁将蝙蝠形状的小点心放入食盒中，又拿起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托在掌心：“这玉兔倒是好做，只是这身上毛茸茸的是怎么弄出来的？”
游菁菁见王蓁喜欢，便放了心，笑着解释道：“兔子身上的这层绒毛，是将兔子糕点做好之后，用蒸馏过的糖霜再细细地碾碎，再一层一层小心裹上去的。”
王蓁蹙眉道：“这点心上若要裹糖霜，需趁热才能裹得上去，若凉了便容易脱落，可若热着裹时点心形状便容易被弄散，样子又不好看了，这是极考验手艺的事儿。”
游菁菁点头笑道：“一看夫人就是内行，一语就说到了点子上！这道玉兔点心裹糖霜时的确弄坏了许多，刘妈前后做了几十只，最后也只挑出这几个模样周全的。”
王蓁将手中的玉兔轻轻放回托盘内，对安娘道：“将军素日喜欢精巧别致之物，这几样点心你每样留两个，剩下给将军送过去，顺便告知将军，我晌午留游姑娘和月娘在府里用饭，就不去源缘轩了。”
安娘便托着食盒向外走，还没走至门前，便听王蓁唤道：“刘妈做点心不易，你替我封个红包赏她，午饭就安排与咱们院子里的丫头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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