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四平山顶，段志玄的眼里已经没了前几天那种还想和林书航比武的心思，也没有林书航想象中的狂喜亲切……
不止是段志玄，包括山上前几天与他李玄霸还挺亲切的将士们，特别是此前一直将他视为左膀右臂的李世民，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仿佛在欢迎他,但林书航看得出来，这些笑容却都有点强挤出来的感觉。
他们的眼里不再是此前的敬重佩服，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畏惧……哪怕心理素质强如唐太宗，也是如此。
林书航瞬间就明白了。
同样是你很强大，但只要你还表现得与其他人属于同一物种时，人们会疯狂的崇拜你、敬仰你，以你为榜样、以你为最重要的伙伴。
可一旦你表现得明显超越了物种范畴，表现得让所有人都已经看不懂的时候，人们就会畏惧你、妖魔化你。
李世民的心思也很好猜。
什么真命天子？那不过是在他成功之后,后人加在他身上的光环罢了，他自己不会那样认为的，特别是在眼下李家还未起势之时，此前的李玄霸在他眼中不管再怎么猛，也还属于是人类，是可以动之利的；
而现在的李玄霸，已经让李世民都害怕起来，无论武力还是智力亦或者是谋略，他觉得自己在这李玄霸面前都完全讨不到半点便宜。
今日他心情好，固然可以和你李世民称兄道弟，明日呢？他倘若哪天心情不好了呢？他倘若哪天想要反客为主了呢？他李世民能用什么去制衡对方？
答案是没有！别说他没有，这全天下恐怕都没人能有。
想想自己的雄心壮志，难道竟要终结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
只转瞬之间，李世民的心里已经转过了千百次念头,脸上却挂起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兄弟此战必然闻名天下，当可流芳百世也！此前是兄长想复杂了，以兄弟如此身手,即便是想行大事，也是轻而易举！如今宇文成都已死，明日兄弟你便借口汇报战事，领骁果军和江州军去江州，何愁大仇不报？！”
去江州，那自然就是要刺杀杨广了。
在李世民眼里，这是李玄梦寐以求的事，毕竟此前李玄一直说杨广是他林家的大仇人。
而杨广虽然昏聩，可却毕竟是大隋正统，倘若被时任大隋侯爵的李玄所弑，这弑君者再想要取这天下，那便是篡位者，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都不会响应他，而他李世民，只需在李玄弑君之后，借口替他李玄正名平反，恢复他林玄的身份,那弑君此事便与李家无关，等于只是精准的剥夺了林玄继承大统的合法性而已。
能在顷刻之间便谋出此策,既不露声色，也暗中剥夺了林玄与他抢夺天下的资本，唐太宗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了，只可惜……
林书航笑了起来，冲李世民拱了拱手。
“兄长。”他淡淡的说道：“适才一战，我感悟良多，颇有破尘顿悟之慨……”
李世民一怔，只听林书航继续说道：“我要为父辈报仇去杀杨广，那今日被我杀掉那些人的子女，只怕也要寻我报仇，我若被杀，我的子女复之，他们若死，子子孙孙世仇无尽也！”
“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如今已然看淡了，这杨广，不杀也罢。”林书航淡淡的说道：“情愿放下重锤，游戏人间、笑看风雨，尝遍美食阅尽美女，不失为人生之至妙也。”
李世民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有点没回过神来，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李玄怎么会突然间就变了个性格。
“这侯爵之位不要也罢，只是兄长的大业，我怕是不能相助了。”林书航淡淡的说，本是想再说点诸如‘不会与你为敌’之类，但想想还是算了，那反而引李世民怀疑，便让他畏惧一辈子，似乎也是不错的：“兄长保重，玄，就此告辞，若是有缘，今生仍有相见之日！”
林书航说来就来，这说走就走，完全不给李世民反应的机会。
坦白说，李世民内心也是有点纠结的，既舍不得这样的猛将，但又如先前心中担心那样，担心留下李玄会养虎为患，一时踌蹴间，却见那李玄已将擂鼓瓮金锤随手扔在地上，转身下山而去了。
直到已经看不见李玄的身影，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地上的擂鼓瓮金锤……李玄连这大杀四方的兵器都不要了，这才相信对方果然是有了归隐之意。
想到自己刚才第一时间担心的居然是对方会和自己争夺天下，李世民心中暗暗有些惭愧，又念起李玄的好来。
此时赶紧追到山道旁，冲正在山道上的李玄大声喊道：“兄弟！且先慢行，怎也待我替伱收拾些盘缠……”
话音未落，却听山下的李玄大笑起来，声音郎朗传来：“钱财身外之物，我一身武艺随处皆可取之，就不劳烦兄长了！”
话音落时，一股强烈的召唤之意传来。
这次林书航是早已有了准备，他还有些小事没办完，可不打算就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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