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这样不好,但是陈戈总是有顾忌,而其中最大的顾忌便是黄依然的父亲。
这个世间已知的唯一一位大宗师,黄天生。
陈戈很清楚对方所图是什么,也认可其中某些关键。
但是黄天生此人修道硬是修出了一颗铁石心肠,恐怕整个世间,便只有面对黄依然还有一些温情。
从先前楼兰一事来看,黄天生的行事实在太伤天和。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想要的盛世得拿无数人的鲜血和骸骨来铺就。
陈戈同丰应求探寻的便是折中柔和的法子,也许慢。但好歹不会让无数百姓变成麦子一样,屠刀一落,便一茬一茬地倒下。
不仅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戈担心将来总有一天,自己要同黄天生正面对上。
而到那时,黄依然的处境就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陈戈知道她也许不能认同,但多半还是会站在黄天生那一边。
如果到了那一天,那今日身边最可靠的伙伴便要被迫成为敌人。
陈戈知道,那样对黄依然来说有些残忍。
所以,他并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便是为了将来有那么一天的时候,黄依然能少一些痛苦。
于是陈戈此时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哎呀,现在想起来当初真的是多亏了大祭司的清心咒,否则我多半是早就已经把自己给撑死了。”
对于传授自己清心咒的大祭司,陈戈心中感激自是不假。
此番来到灞州,既为寻阿娅,也理应要去看望大祭司。
黄依然方才还有些羞涩,这会儿听陈戈这样说,对他岔开话题的行径有些哀怨,于是便盯着陈戈的眼睛。
陈戈被盯得尴尬了,便从黄依然的目光里逃离,先行向着天山走去。
一阵轻微的跺脚声后,黄依然还是跟了上来。
两人再无话,安静地走向天山神庙。
上一次在灞州始终被饕餮诀的欲念反噬所困扰,几人都没有闲心好好欣赏这中原绝不可能见到的天高云淡,风吹草低。
从毡房去神庙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大湖,阿娅曾经有说起过。
呼伦湖,方圆千里唯一的大泽。水域宽广,波光粼粼。其中鱼跃鸟飞,静美又有灵气。
而眼前的呼伦湖似乎有些异样,陈黄二人停下了脚步。
近处的水面上浮起无数微小泡沫,并且仍在不断向湖心扩散。
不消片刻,在二人视线中的水域便尽是如此,密密麻麻的泡沫不断从水下冒了出来。
旧的泡沫被顶破了,新的便立刻补上。无数泡沫之间折映着阳光,交错横斜,透出天虹一般的奇异光彩。
随后一只又一只的鱼儿探出水面,鱼嘴皆是朝天努着,不断张合。
无数的鱼儿取代了泡沫,拥挤得像是封锁了这片大湖的水面一般。
途径此处的灞州人见状皆是直接弃了手中活计,伏地哀嚎起来。
陈戈和黄依然看得有些心悸,不祥的预感迅速攀上心头。
水生异象,空中亦是无数飞雁飞过,风声和雁鸣声混杂。
按理说此时正值秋末,大雁大多都已经去往南方。
陈戈新生疑惑,然而仔细一看,不禁大为吃惊。
那些飞雁竟然都是从南方飞回,而且,方向直指神庙。
陈戈心中咯噔一下,对黄依然说道:“不好,恐怕是大祭司出事了。”
二人加快了脚步,疾速赶往神庙。
不多时,巨大的青铜古钟已经出现在两人眼前,几月不见,锈迹更甚。
陈戈和黄依然迅速穿行在长廊之中,两侧的壁画似乎变得暗淡了几分。
长廊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原本该有的诵念经文声。
陈戈心中一沉,身形更快。
已经能看见大殿了,只是光线昏暗。
陈戈一步跃进殿中,黄依然紧随其后。
原本大殿三面排列的蜡烛三三两两地亮着,天女的石像依旧在最前方靠墙立着。
石像前盘坐了无数寒暑的那位老者,还是那样盘坐着,只是格外的安静。
黄依然已经掩了面,停下了脚步。
陈戈慢慢向前走去,向那位老者走去。
大祭司是闭着眼睛去的,嘴巴微微张着,竟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诵念经文。
当初在灞州为求清心咒,陈戈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采雪莲,斩狼王,撞铜钟。
可说到底大祭司于自己有着授业救命之恩,陈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可眼前老者已经仙逝,陈戈能做的,只有正心诚意地磕上三个响头。
陈戈缓缓站起,面对着大祭司诵念了一遍清心咒。
他并不会往生超度的经文,只能如此,聊表寸心。
陈戈和黄依然三面的蜡烛全部点上,摇曳的火苗映得殿上复又威严起来。
只是,这神庙再也没有老祭司颂经念咒的声音了。
老祭司没有徒弟,这座神庙从来都是他一人静静地守着。
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游方的僧人住进来,继续为这一方百姓诵经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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