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澄和叶文边聊边吃，本来两人就是过了正午才开始找地方，再加上他们吃得又慢，等她从馆子里出来，太阳都快下山了。
她与叶文告别之后，本来想去驿馆找墨辰枫，却在半路遇上了一个敛芳居的舞娘，她与其他的舞娘不一样，她来到敛芳居之后，第二天便名动京城，一跃而成了京城第一花魁，她叫红鸾，她不仅舞跳得好，人长得也好，是那种明艳动人的大美人，但性子有点冷，也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整个敛芳居，她是陌千澄最喜欢的一位舞娘。
陌千澄见她正立在一家门口，手上挎着一个篮子，神情不似以前的高傲明媚，目光下垂，脸上落寞之意大盛。
那家是林府，房子倒像是新修过，陌千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应该是去年的状元林少卿的府邸，林少卿在去年的科举考试中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
“红鸾姐姐？”陌千澄试探着出声。
红鸾听到有人叫，转头去看，看到是陌千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冲她点了点头，便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
陌千澄走过去看了看，那家人大门紧闭，红鸾站得嘴唇都有些发白，现在正是冬天寒冷的时候，她若是一直在这儿站着，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陌千澄脱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红鸾姐姐，现在天冷，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她没有问红鸾的事情，因为她觉得别人的私事她确实不好过问，更何况这似乎还不是什么很好的事。
红鸾神情略有些松动，兀自点了点头，站得时间太长了，她的双腿都僵了，还要陌千澄扶着才能缓慢挪动。
陌千澄不想多问，但她确实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沉默着扶着她往敛芳居走。
“呵。”红鸾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千澄你可不要学我，人各有命，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
陌千澄紧紧抿着唇，见她自己开启了话头，或许是想找个倾诉的人。
“红鸾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红鸾这一路便向她讲了很多事，原来红鸾从小便无父无母，是一个街头卖艺的手艺人把她养大的，她从小就跟着他到处卖艺，那人也教了她很多东西，什么杂耍，唱曲，吹萧，倒也是赚了不少钱，只是那人年纪大了，在红鸾十二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红鸾拿着剩下的钱去了一间乐坊，仅凭着一张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已经十分惊艳的脸。
她在乐坊里一边唱曲儿，一边拼命和别人学习，最后成了乐坊里最受欢迎的舞娘，有很多人一掷千金，只为让她为他单独跳上一支舞，林少卿便是其中之一，但林少卿并不是那种很有钱的人，只能在她每月一次的展演中看看她。
也有不少人一直觊觎她，但又因为她卖艺不卖身，乐坊对这方面也是有不少约束的，所以一直没人动手。
但有一次她在乐坊跳舞，一个客人喝醉了酒，在她演出结束之后过来调戏她，被林少卿见了，便有了一出英雄救美，林少卿本来长相也是丰神俊朗，一下子就在情窦初开的红鸾心上留了个非常好的印象。后来红鸾就发现，每次到她登台，林少卿总会在，从一开始到结束，从未缺席过。
她为了表示感谢，就单独为他跳了一支舞，从此林少卿对她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经常会送她一些礼物，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络了起来，甚至后面还私订了终身。
后来红鸾了解到他是个秀才，而且才华横溢，本该去京城考取功名的，却因为家境贫寒，他就只能去私塾当了个教书先生。
红鸾觉得像他这种人不该被埋没，于是就将自己攒下的钱给他当盘缠。他家里父母虽然贫困，但却不肯要红鸾的钱，她知道是为什么，他们是嫌弃她是个舞娘，觉得她不是个正经人。尤其是林母，每次见到她都要啐着骂她婊子。
为了林少卿，这些她都忍了下来，后来林少卿最终还是上京赶考，而她在一个月后也去了京城，入了敛芳居，而林少卿当年便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也将父母都接到了京城，可此时林母更加不愿意接受她，哪怕她对林家再好也没用。
前几天她得知林少卿受了风寒，熬好了汤药，一连五日，每次到林家门口被挡在门外，她就在门外站到站不住才肯走。
陌千澄叹了口气，道：“红鸾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在我最懵懂无知，最需要人依靠的时候出现，我从那时就认定了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红鸾虽然脸色还是有些青白，但眼中却十分坚定。
“那他呢？他这一年来，有没有来见过你？”陌千澄忍不住问道。
红鸾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嗯，他来过，而且他说永远不会负我，只要他不负我，我就不会负他。”
“那他如果……”陌千澄小心地道，“我是说，万一……万一他负了你呢？”
红鸾面色一冷，“若是他负了我，我也不会苦苦纠缠，我从来都不是那委屈求全的人。”
陌千澄默默点了点头，她之前好像听说赵御史有意与林少卿结亲，赵御史的女儿赵昌兰也心许于他，虽然还没到定婚的时候，但看样子应该是快了。她看了身边的红鸾一眼，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或许，那只是传言，就不要说出来惹人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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