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儿/肆
少安看见妈妈扭曲的脸，张狂地笑着，仿佛整个世界唯她独尊。她看见妈妈念念有词地迈着找不到节拍的舞步。忽然妈妈停下来，又痴痴笑了起来，蚕啮蚕叶一般的声音。妈妈双手将头发拢到脑后又散开，于是它们便倾泻下来。妈妈出了神，半晌喃喃道：“他们都我跳的舞不好看，所以我只能在家里跳。安安你，好不好看？”
年少的少安蜷起身子，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声地：“好看。”心里却想着，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变成这个样子啊。
少安看见妈妈舞着舞着，终于像一片落叶，从第五层楼上飘下去。她的发，流连风中，双眸了无生机。
一块石头投在湖心，泛起血红的涟漪，一会儿又变成一片空白。少安没有戴孝，因为怕同学远离她，怕他皱起好看的眉。
——那个，我听……你妈妈去世了？
——听谁的？净瞎，我妈好着呢。
…………
——听，你的名字是，少安？你家人一定想让你自安稳吧。
——什么啊，那是少安，第三声的少。
——……哪个少？
——还有几个少？《现代汉语词典》里也就那么一个少。
少安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看不清黑板上的字。
对啊，我叫少安，第三声的少，人如其名对不对？
少安再醒来，是被饿醒的。墙上挂钟正敲了九下，然而少安的世界仍是黑夜。她晃晃头，自我保护般地忘记所有梦境。照旧走三十六步去吃饭，雨停了，但气越发冷了。粥铺的伙计端上食物，随口了句：“喂，姑娘，听你一个人啊。”
“啊？……啊。”少安一脸如梦方醒，“对，我一个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一个人。”
可能少安表情过于奇怪，伙计莫名其妙，毛巾往肩上一甩，就去忙别的了，少安淡淡听着“这姑娘真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们都喜欢让“听”掩盖自己的好奇，藏匿自己的欲望，封存真实的想法，填充我们无聊的生活。
听到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莫名恐惧？
而当你的世界只剩下了听，你又该怎么分辨真真假假的一切？
或许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你根本不必在意。
又或许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你必须时时留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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