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国，都城纪郢。
龚寻栩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侧脸，认真地盯着书桌上那本《国策》，其中有一段话让他思索了许久，
龚寻栩是个极为固执的人，他读书从不像别的书生那般只看字面意思。龚寻栩总是强迫自己看透每一个句子的含义，当年私塾的老师曾说他爱钻牛角尖，但龚寻栩自己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只有认真地理解了每个句子，才能体会到作者在写这一句的时候有着怎样的心境，一旦融入作者的心境，他便会与这本书合二为一，便能理解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书桌旁的蜡烛已经快燃烧殆尽，书中那一个个渺小的字迹也在烛影中虚晃闪烁着。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外传来了母亲刘氏的声音，“寻儿，该吃饭了。”
“哦，我这就来。”龚寻栩说着拿出一片书签夹在了未看完的书页，随后将桌上那本《国策》轻轻合上，顺便吹熄了蜡烛。今天纪郢的气候极为炎热，是百姓们所说的“秋老虎”，所以龚寻栩中午都没什么胃口，一直到了晚上，太阳渐渐落山之后，他才感到腹内空空如也。
龚寻栩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厨房，母亲刘氏已经将饭菜和米饭端到桌子上了。
“今天吃烧鱼啊？”龚寻栩坐了下来，兴奋地搓着双手，但直到母亲夹了第一块鱼肉之后，他才扒拉着筷子，往嘴里塞着米饭，填补自己空虚的腹部。
“今天路过李大哥家的鱼铺，看着这鱼新鲜便买了回来，你明日便要动身去洛阳了，我可得给你做些好吃的。哎……慢点，别噎着了。”刘氏笑着用手点了点龚寻栩的头。
龚寻栩今年二十四岁，但在整个纪郢都是出了名的人物了，纪郢的文人都称其为百年不可多得的奇才，他在三岁便能识千字，到十岁那年已经可以写出精彩绝伦的文章，他笔下的论文论点鲜明，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总能莫名其妙让读者同意自己的观点。不光文采，他也精通算术，只靠一副算盘，就可以解出许多困难的问题。
再加上龚寻栩相貌端正，品性极佳，也受到纪郢城许多女子的仰慕，其中也不免有都城高官的女儿们。
但龚寻栩觉得，在母亲刘氏的眼中，自己却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龚寻栩的父亲在其幼年时早逝，他对父亲已经没了多少印象。自己是被母亲一人抚养长大，这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实际上很不简单，虽然平时和普通妇人一般每日打点内务，洗衣做菜。但龚寻栩知道自己的母亲要比其他的女人更有内涵，她饱读诗文，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龚寻栩有今天的成就，她的母亲居功至伟。
一提到洛阳，刘氏的脸上又多了一丝伤感，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说道，“南北习俗不同，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惯中原的饭菜。”
龚寻栩将嘴里的米饭和鱼肉咽了下去，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母亲不要担心，孩儿早已长大成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刘氏又拿起了筷子，却迟迟不肯动手，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纪郢城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此番去洛阳文楼一定可以考得功名，我比他们更自信，我认为你一定可以考得甲等。”
龚寻栩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鱼肉，说道，“恕孩儿狂妄，我认为我此番去文楼应试，必可考中甲等第一名。”
龚寻栩虽然平时谦和有礼，但对于自己的才华，他向来有着充足的信心。
刘氏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考上了甲等或乙等，便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要去往的国家了。我想问问你，你最初的想法，现在可有改变？”
龚寻栩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从不曾改变，母亲，我依然会选择去往凉国。”
刘氏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还是说道，“华夏诸国近几年来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杀机，诸国间表面友好，但已经互相发生了不少冲突，都在私底下较劲儿，盟约早就成了一纸空文。更何况，漠南之地的狄人屡屡侵犯代国边境，其他国家非但不协助，还坐山观虎斗。我想，这太平日子用不了几年便会到头了。”
“母亲和我所想一致。”龚寻栩钦佩地看着刘氏，说道，“不知道母亲对我将要前往的凉国有何等的评价。”
“极差。”刘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龚寻栩眼神落寞地低下了头，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刘氏的时候，母亲就隐隐地有不满之意，但没想到这次刘氏居然会说如此决然的话。
片刻后，龚寻栩抬起了头，恭敬地对刘氏说道，“孩儿愿闻其详。”
刘氏将碗筷推到了一边，说道，“凉国地处华夏诸国最西北处，原是蛮荒之地，隶属大秦，远离中原文明之地，其国君在羌人的扶持下建国，国家从建立之初便缺少教化。在凉国的南方，是诸羌部落，北方是狄人的草原，在其东方又是强悍的大秦，一旦起了战事，将三方受敌，应接不暇，免不了被灭国。况且，整个凉国只有凉州城一座大城，其土地贫瘠，难以存粮，外敌只需攻破凉州城，凉国将再无战略要冲。你考取文楼甲等，却选择前往凉国这等边缘小国，我的评价自然是极差。”
龚寻栩嘴角微微翘起，也将碗筷推开，摆出一副辩论的架势，说道，“孩儿有几点需要反驳。母亲说得没错，凉国远离文明之地，缺少教化，但其常年与羌人和狄人作战，导致其地民风剽悍，军队尚武。相比较之下，华夏诸国承平日久，军队久疏战阵，一旦开战，虽然人数占优，但未必就能战胜凉国军队。
凉国确实三面受敌，但在其西方，却是通往西域的落马山道，凉州城虽然土地贫瘠，但却是连接华夏诸国与西域的商业中心，若凉国经营得力，西域的钱财将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大凉，有了钱财，粮食自然也不会是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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