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哥,大家都道你夫妻二人厚道,谁想为了一条船,你们也矫饰起来,章船往日虽爱滋事,但从不伪善,”章船气道:“这么热的天,光着身子都还嫌热呢,我怎会穿长袍去你家?再说渡船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我怎会花八百文租你的船。还有,既是租期一月,你为何昨天才来要船?”
章船话一说完,吴明、章远东、章远东、宋槐、魏常义及众村民等都议论纷纷,是呀,魏真、宋钱英夫妇说的话也太不合情理了,这么热的天,谁还穿长袍?花八百文钱租船一月,这不明摆着是赔本的买卖?以他章船的为人,他怎肯为之?更为可笑的是,魏真的儿子才七岁,章船怎会给这么个小娃儿送一坛酒?
这时,章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高高举起,愤愤不平地对众人道:“这是魏真夫妇将船卖与我的字据,白纸黑字,怎能随便反悔呢?人做事,天在看,昧良心说话,必遭报应,神明在上,今日谁若说了假话,日后定遭万人践踏而死。”
众人见章船有字据在手,又赌下此般毒誓,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吴明接过章船递来的字据,然后拿到章远东、宋槐、魏常义面前,四人一查验,只见上面写着:“购船文书,章船付船费八百文给魏真夫妇,船归章船所有,配套设备随船移交,双方不得反悔。章船、魏真、宋钱英。”
五人看罢,均怒目注视魏真夫妇,吴明厉声问道:“魏真,你自己看看这字据。”魏真大踏步来到吴明面前接过一看,不禁傻眼了,宋钱英也慌忙走过来,也被纸条上面的字给弄糊涂了。夫妻二人很想申辩,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章远东怒骂道:“你夫妇亦是忠厚之人,怎也为此不堪之事?”
章船从魏真手中夺过字据,阴阳怪气地对吴明道:“刚才亭长大哥说了,谁要违背天地良心做事,定罚不饶,也有人说,最好判个杀头之罪,免得再祸害他人,如今谁是谁非一目了然,望亭长大哥定夺。”
胖子、瘦子、高子、矮子等混混恶棍亦嚷嚷道:“对,将他们夫妇抓起来,先打三十竹篦,再送县衙查办。”
夫妻二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吴明大怒:“来人,将魏真夫妇捆起来,各打三十竹篦,再送县衙定夺。”五六个壮汉将魏真、宋钱英夫妇按倒在地,不顾二人苦求,举起竹篦就打。
打完之后,吴明要带魏真夫妇上县城去,众人齐齐哀求道:“亭长,魏真夫妇平日里良善诚实,今日偶起歹心,还望宽恕!”
吴明望望众人,又看看章船,犹豫不决。章远东忙拉章船进了里屋,悄悄说道:“章船,这事是魏真夫妇不对,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你回去好好渡人,我保证不让他们来你船上胡搅蛮缠。”
章船心中窃喜,却装出很受委屈的样子:“宋大哥,章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改邪归正,想干点正经事,可是没想到……”
章远东道:“都是乡邻,早晚相见,他们夫妇一时糊涂,你就大人海量,宽恕他们一次,如何?”
章船早得了柳甲的密嘱,见好就收,双手一摊,显得极为憋屈,无奈地道:“好吧,既然章大哥这么说了,再不通融,显得我章船不近人情。”
章远东大喜,拉住章船回到申明亭对吴明道:“亭长,章船大人大量,并不计较魏真夫妇之过,请亭长看在众乡邻面上,饶过魏真夫妇。”
吴明知道魏真姑父是县衙书吏,自己将事做得太绝也不妥当,遂顺坡下驴摆了摆手,几个壮汉将魏真夫妇放开,吴明道:“你夫妇二人好自为之。”吴明说完摔门而去,匆匆离了这是非之地。宋槐、魏常义也愤慨离去,章远东尴尬之极,怒瞪魏真夫妇一眼,对大家道:“乡亲们都回去吧。”
众人走后,章船乐呵呵地绕着魏真夫妇转了一圈,复哈哈大笑起来,带着胖子、瘦子、高子、矮子四兄弟扬长而去。
明明签字时是租船文书,今天怎会变成一份购船文书呢?魏真夫妇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
原来,“租船文书”纸张较长,第二列写了二十个字,即:“章船付船费八百给魏真夫妇,船归章船使用一月。”第三列则写了十六个字,即:“所有配套设施随船移交,双方不得反悔。”因而第二列比第三列多出四字,柳甲、章船将第二列的多出的四个字“使用一月”剪掉,就变成了“章船付船费三百给魏真夫妇,船归章船”,再加上第三行的十六个字,同时在第三列的“所有配套设施随船移交”中的“所有”二字后打上句读符号,整句话就变成了“章船付船费三百给魏真夫妇,船归章船所有,配套设施随船移交,双方不得反悔”。二人再将第一列的“租船文书”四字剪掉,在后面空白处另外写上“购船文书”。魏真夫妇没有多少学问,仅仅识得几个粗字,哪能识破柳甲、章船精心设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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