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虽然历代君王们权倾天下、自命天子,但其实帝王的心胸远比人们想象的要狭窄而阴暗……
想到这些,三人都暗自为这位刚刚加封为中书令的同僚而感到担心。依照仁宗皇帝的脾气,应该是会怒不可遏的,毕竟刚刚加封了李度,正需要忠心拥护的时候,却遭遇了背叛。
场面一时陷入教人压抑的静默。
……
深夜浓雾昏暗的山谷中,客行南望着黑夜中的高山,虽然杀神军四处驻扎,营地也点起火炬。但是在这黑沉沉的深山之中,在这又浓又阴冷的山雾之中,仍旧一点温暖也感觉不到。反而更像是幽冥鬼蜮一般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鬼火,直让人胆寒心悸。
他深深皱眉地望着,他不是个简单的江湖武人,他文武兼全,博古通今,十几年前开始便已经是李易的军师心腹,自然清楚那山上的万象宫曾经见证了多少次战争。仁宗皇帝不会在如此年老之时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却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所以在他眼中,那高耸漆黑的大山就像一头即将扑向太平人间的洪荒猛兽,他的深渊巨口远比这山谷还要巨大!
忽然一声声嘹亮的马嘶划破静寂。紧接着便是连片的铁甲碰撞和跪倒的声音,顷刻就连成一片:“拜见大将军。”
客行南隔着层层营帐寻声远眺,原来是一队军士纵马穿过营帐。队伍人数不多,约莫只有十五六人,但是各个银甲闪烁,身形雄伟,背负强弓,腰挂镶金弯刀,他们昂首挺胸,浑身如铁浇岩刻一般,姿态极是威武。
为首的一人身形更是高大壮硕,但却不是年轻人,而是一位须发皆白,长髯凤目的老将军。霹雳的火光和冰冷的月光交映在他布满风霜和皱纹的脸上,无半点疲态,反而更显得冷峻。若看年龄,没有六十,少说也有五十了吧,但看不出半点衰老之感,甚至比身后的年轻将领还要有气势。似乎对方有所感应,那老将军倏然侧首看来,直接对上客行南的双眸,低眉冷视,目光如刀似箭,直教人遍体生寒。
客行南浑身一颤,如被目光刺穿,他瞳孔微缩,嘴里轻声呢喃:“周天一柱,袁-公-昭!”
袁公昭移开目光,扫视满谷的营帐和周围跪倒的臣公、军士,满谷静若寒蝉,就连一声鸦啼也无。半晌后,他吩咐道:“尔等留在此地,仕虎随我上山。”
“诺。”军士同声应命,势如一人。
接着,袁公昭便带着身后一个年轻将军纵马向上山奔去。
“连袁公昭都来了。”客行南心中暗自嘀咕:“山上那个身高不过七尺,又胖又老的垂暮君王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那天他明明是龙颜大怒的,以至于连市井中的恶语讥讽都说出口了,但是最后只隔了一夜却突然一反常态的加封了主公,给了除封王之外的所有尊崇和权力。尊崇、加封、权力?对了!”他忽然睁圆了双眼,脊背一阵冰冷,海云边那个真正的异姓王可是一字没提,一个字也没有。他深吸一口气,暗自说:“原来要动兵了!”
“先生,你在看什么?”厉南宫掀开营帐,上前问。
“他们会劝得住吗?如果动兵,那一道封赏能拦得住主公?还是说,他们知道主公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此时的客行南充耳不闻,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就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只是茫茫然地望着夜空,双眸中冷光凝凝。
“先生?”客行南又更进一步,叫了一声。
“不管周元弼他们拦不拦得住,大典上的消息一旦传到海云边,萧山景一定知道,他一定会猜到的。聪明的人,绝不会让别人安坐壁上,独享渔人之利,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起拉下水,把战场搅成一团扯不开的结。萧氏谋划两百年,他的探子无处不在,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拉主公入场?”客行南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牙齿咬得紧,双腮都有些生疼。
啪的一声,厉南宫拍上他的肩膀,“先生,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客行南豁然转头看着他,一股杀气直冲脑颅,双目凶光曝露,满脸阴冷。只是一瞬间看清来人,接着就直愣了半晌。厉南宫被他的恐怖面色吓了一跳,满脸惊异,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先生,大殿已毕,我们不如赶紧离开吧?”
脑中如同被一卷清风划过,顷刻间心神澄澈。他一把抓住厉南宫的手臂,无比郑重地说:“南宫,你马上出去,准备些干粮清水,不许教人知道,谁也别喊,谁都不带。然后过来见我,我有一个天大重要的机密要你带回给主公,我还不能走。”
“先生,你让我一个人……”厉南宫刚刚开口,就被他厉声截断,“相信我,我一定会活得很好,这是我以后最大的职责,仁宗皇帝也绝不会杀我,反而他想尽一切办法会保住我的性命,你要相信我。而你的职责,就是必须把这封密信亲自带回给主公,绝不容有失!”
看着客行南从来没有过的无比严肃的面色,厉南宫竟被震赫,知道事情极重,片刻后豁然抱拳:“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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