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兀立罕听着这些话语,老泪纵横,他现在真的感觉到了欣慰。
他重新转向休屠渤尼,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给了我们选择。但我们选择……战。”
休屠渤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冰冷的决断:“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他缓缓举起右手。
弓弩手张弓搭箭。
盾墙后的长矛手压低矛尖。
“白鹿部!”兀立罕高举战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为了祖先!为了草原!”
“为了祖先!为了草原!”八百人齐声回应,声音悲壮如挽歌。
然后,他们发起了冲锋。
没有阵型,没有战术,只是最原始的、最决绝的冲击。
“放箭。”休屠渤尼的命令轻得几乎听不见。
箭雨落下。
第一排人倒下。第二排人踏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第二轮箭雨。
又倒下一片。
但他们还在前进,速度甚至更快了。那些没被射中要害的人,带着箭矢继续冲锋;那些中箭倒地的人,用最后的力气向前爬行。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长矛手,刺!”
钢铁森林刺出。
最前方的人被长矛贯穿,但他们用最后的力气抓住矛杆,为后面的人创造机会。后面的人踩着他们的尸体,扑向盾墙。
这不是战斗,这是赴死。
兀立罕身中七箭,但依旧挥刀砍向一面盾牌。刀锋在铁盾上溅出火星,没能砍破,但他不放弃,一刀、两刀、三刀……
一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低头看了看透体而出的矛尖,又抬头看向休屠渤尼,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然后,缓缓倒下。
白鹿部,全灭。
另一边,黑狼部的冲锋同样惨烈。
赤那思用牙咬住刀鞘,单手挥刀,连斩三人后才被乱矛刺死。他死前最后一眼,望向的是西北方向——那里有黑狼部世代放牧的草场。
四百黑狼部战士,无一人后退,无一人投降,全部战死。
战斗结束了。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暮色如血。战场上,八百白鹿部、四百黑狼部的尸体,与之前阵亡的士兵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休屠渤尼站在尸山血海中,久久无言。
副将低声问:“将军,这些尸体……”
“分开收敛。”休屠渤尼声音沙哑:“白鹿部和黑狼部的,单独火化,骨灰装好。等战事平息,派人送回他们的故地,撒在他们世代放牧的草原上。”
“是。”
传令兵策马而去,军令一层层传递。战场上,明军开始有序地收容俘虏,救助伤员,扑灭余火。
朝合图被押了下去。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夕阳已经落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雪原上,竟有种残酷的美感。
休屠渤尼目送朝合图被押走,又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这才调转马头,向王庭方向疾驰。
“将军,卓力格图将军找到了!”一名亲卫迎面奔来,脸上带着焦急,“他伤得很重,军医正在救治!”
休屠渤尼心中一紧,猛夹马腹:“带路!”
金帐前,临时搭建的医疗区。数十名军医正在忙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草药混杂的气味。
卓力格图躺在一张担架上,浑身缠满绷带,面色苍白如纸,但胸膛还在微弱起伏。
“情况如何?”休屠渤尼下马,快步走近。
军医连忙行礼:“禀将军,卓力格图将军身中十一处刀伤、三处矛伤、四箭伤,失血过多,加上极度疲惫,已经昏迷。但万幸的是,没有致命伤,只要挺过今晚,应当能活。”
休屠渤尼蹲下身,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的部下,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若非卓力格图拼死突袭,斩杀伊稚斜,这场仗不会赢得这么快,不会这么彻底。
“用最好的药,务必救活他。”休屠渤尼沉声道,“他若是死了,我拿你是问。”
“遵命!”军医统领额头冒汗,连连应诺。
休屠渤尼起身,环顾四周。王庭的火势已基本被控制,俘虏被集中看押,明军正在清点战利品、统计伤亡。
“将军,初步统计出来了。”副将快步走来,脸上既有胜利的喜悦,也有沉重的悲痛:“我军阵亡六千四百余人,重伤三千二百,轻伤约五千。歼灭敌军约两万三千,俘虏一万八千,余者溃散。缴获战马两万余匹,粮草辎重无数。”
“伊稚斜麾下将领呢?”
“大部战死,少数被俘。朝合图是职位最高的俘虏。”
休屠渤尼点点头:“传令,在王庭东侧择地建立临时营地,让将士们休整。同时,派人向镇疆城八百里加急报捷。”
“是!”副将领命而去。
休屠渤尼重新上马,登上王庭废墟中的一处高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战场——硝烟未散,尸骸遍地,但一面面大明军旗已经在伊稚斜王庭的废墟上高高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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