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辜放鹤处理完寨中事务,命人将独眼和那日参与劫道的几个山匪叫到了跟前。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
辜放鹤坐在主位,神情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有些莫测。
“那日劫道的详细情形,再说一遍。”
独眼不敢怠慢,仔细回忆道:“回大当家,那日我们盯上那辆马车,是因它行迹有些古怪。”
“按理说,那地段靠近猛兽出没的山坳,寻常商旅都会结伴或请镖师护送,可那马车只带了四个护卫,看着就……不太对劲。”
独眼又说,“我们本想捞点油水,按照老规矩,这种误入险地的肥羊,我们劫财,也保他们平安过去,算两清,可奇怪的是……”
独眼脸上露出困惑。
“我们还没怎么动手呢,只是亮出了家伙,喊了几句黑话,那边四个护卫没打两下,就丢下马车和那小公子,自己跑了,跑得比山里的兔子还快!”
旁边的小匪也连连点头,“是啊大当家,那些护卫的身手看着也不像花架子,可就是一点用也没有!忒没骨气!”
“然后呢?”辜放鹤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下。
独眼挠挠头,“就剩那个半大不小的书童,哆嗦着举着把刀挡在那小公子马车前,我们也没难为他,又看那小公子的样貌……就就把人带回来了。”
辜放鹤沉默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原以为,锦辰在南洲锦府,也该是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娇养大的少爷,所以才那般骄矜,受不得委屈。
可听独眼这番描述,那四个护卫分明是见势不妙,故意抛下主子逃命。
若非山匪只求财不轻易伤人性命,锦辰主仆二人落入险地,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样的护卫,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弃主而逃?
除非他们得了授意,或者,笃定即便锦辰出事,他们也不会被追究。
再联想到锦辰白日里提及家中时,那怅惘的态度……
辜放鹤只觉心疼,脸色沉了下来。
独眼几人屏住呼吸,不知大当家为何突然不悦。
半晌,辜放鹤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给独眼。
“明日一早你带几个人下山,去南洲城里买一份抄手,再多买些精致可口的吃食回来。”
“蜜饯果子,点心酥糖,都挑好的买,若城中有什么手艺好的厨子,不拘价钱,请一个回来。”
独眼愣愣地接住银子,忙不迭应下,“是!大当家放心!”
——
两日后,锦辰搬到了新院子。
新院子离辜放鹤日常议事和居住的主院极近,只隔着一片小小的竹林,走路不过半盏茶功夫。
院里种了花草,还有个小小的池塘,一应摆设用度也干净舒适,透着用心。
黑山寨上下,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瞧出了这位锦公子在大当家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连带着,寨子里的人对锦辰的态度也愈发客气,那些顽皮的孩童爱往新院子跑,因总备着点心糖果。
这日午后,锦辰带着阿砚从后山的竹林散步回来,刚进寨门,便见空地上聚了不少人整装待发,个个持刀佩箭,神情肃杀,牵着的马匹也打着响鼻。
锦辰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群人,又回身看了眼阿砚,先行回了院子。
阿砚点头会意,转身朝玩耍的孩子们走去。
不一会儿,两个稍大些的孩子捧着点心跑来,脸上还沾着糖渣,眼睛亮晶晶的。
“锦公子!”稍高的那个先开口,“您找我们?”
锦辰笑吟吟问,“今日寨子里怎么这么热闹,是要去劫什么大商队吗?”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稍矮的那个摇摇头,嘴里还嚼着糖,含糊道:“我阿爹说啦,我们不是什么都劫。”
“过路的百姓不劫,正儿八经的商队也不劫,南洲几个大商会,每年还要给我们孝敬呢,我们保他们安稳过黑山崖,不落入猛兽之口。”
“那劫什么?”锦辰问。
“劫为富不仁的富商巨贾,”孩子掰着手指数,“劫和朝廷有关的商队……噢!今日好像是有大当家的仇人,一个从朝廷来的御史!听说姓宋,可坏可坏了!”
锦辰眸色微动,望了眼窗外。
“原来如此。”他轻轻颔首,对阿砚道,“小厨房剩下的那些糕点,都包起来给他们带回去。”
“是,少爷。”阿砚应下。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锦公子,您真好,大当家对您真好,您对我们也好,比……”
锦辰笑吟吟看着他:“比什么?”
孩子眨眨眼,小声喃喃:“比……比之前来过的客人要好。”
说罢,抱着糕点一溜烟跑了。
待他们跑远,阿砚才凑近锦辰,“少爷,您觉不觉得寨子里的人,好像都很忌讳在您面前提起某个人,是……那位阮公子吗?”
锦辰哼了声,“不重要。”
——
夜色已深,月光被薄云掩着。
锦辰坐在院中喝茶,茶是刚沏的,香气袅袅。
阿砚在往池塘里放鱼,都是寨中小孩去山里捉来的,条条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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