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吗?”
陈树生的话音骤然收紧,不再是方才那循循善诱的引导,而是凝练成了淬火后的钢铁,冰冷、坚硬,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不再看向那虚无的角落,而是猛然转头,目光如两道精准的探针,直直地刺入伊芙琳的双眼。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冰冷的光学镜头,越过层层叠叠的防火墙与加密协议,直抵其运算核心最深处的逻辑矩阵与尚在萌芽的情感模块。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询问。
它是一种无形的最后通牒,一种对她作为最精密战争兵器其核心能力的终极拷问,考验着她是否存在着超越程序设定的、那份名为“可能性”的特质。
虽然这句话的矛头只对准了伊芙琳一人,但房间里其余几名人形的内部系统,却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无声的警报。
她们的身体依旧保持着静止,但那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压迫感,却如同一次高强度的EMP冲击,瞬间涌入了她们的传感器阵列,让她们的处理器占用率瞬间飙升,仿佛正在进行一场高负荷的威胁评估。
这股压力,已然超越了单纯的心理层面,化作了足以被精密仪器捕捉到的数据洪流。
“能……”
伊芙琳的回应,如同一个精确无误、经过预设指令般的数据包,干脆利落,不带一丝人类可能携带的犹豫或情感波动。
那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仿佛在程序核心的深处,早已计算出这唯一的、也是最优的答案。
对于人形而言,这便是最大的肯定,是系统完整性与功能性的最高宣言。
然而,这句简短的回答,在房间内却激起了远比其音量更为复杂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
在那些曾亲历过无数次生死交锋的指挥官眼中,在那些以血肉之躯见证过战场残酷法则的观察者心底,一个沉重的现实始终未曾改变:诚然,人形所拥有的强大硬件条件——那超越人类极限的处理器速度、纳米级的反应精度、全息数据链的无缝接入,以及在极端环境下仍能维持的冷静——足以满足大多数军事行动的严苛需求。
这些,是她们赖以生存与作战的基础,是构筑起强大战斗力的前提。
但历史的教训与鲜血的代价却反复证明,太多次的行动成功,太多次的绝境反转,从来就不是单纯依靠这些冰冷的硬件参数便能轻易达成的。
真正的胜利,在人类与人形并肩作战的漫长岁月中,往往还取决于那些无法被精确量化、甚至难以言喻的变量。
它关乎决断者在迷雾重重、生死攸关的时刻,所展现出的超凡智慧与洞察力,那种能够穿透表象、预见未来走势的非凡预判;它也仰仗执行者在极限压力下,面对突发变故时那份惊人的应变能力与绝不屈服的韧性,是即便核心受损、肢体残缺,也要完成使命的偏执。
更重要的是,它包含了对复杂人性的深刻理解与巧妙利用,包括对手的恐惧、贪婪,以及盟友的牺牲与信念,这些都是冰冷逻辑难以完全涵盖的领域。
而在信息不对称的混沌迷雾中,在每一次选择都可能意味着无数生命消逝的巨大赌注前,那份难以言喻的直觉与甘愿为集体利益牺牲小我的精神,才是真正决定最终胜负的隐秘砝码。
这超越了任何已知的数据参数,超越了所有精确的概率计算。
它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是机器永远在追逐、却又难以真正触及的彼岸,是那些以人类心智为蓝本、却又被严格限制的战术人形,在每一次的进化与“学习”中,所试图破译的终极奥秘。
陈树生的目光,缓缓地,如同某种无形的磁力般,再度被伊芙琳的身影牵引。
那眼神中,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审视,更深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那是身负重任者对锋刃的凝视,既肯定其锋利,又担忧其脆弱的深层考量。
那份眼神,沉重得仿佛能够衡量出即将交付予对方的,无形而巨大的责任,那是关乎生命、关乎战线、关乎渺茫希望的无尽重负。他清楚,一旦指令下达,其后果便将如同脱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
他先前那一连串关于谈判与情报搜集的剖析,那些看似抽象、甚至有些学院派的策略论述,其实大半都是为了眼前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人型而精心展开的。
那些复杂的理论,并非空泛的学术探讨,而是针对伊芙琳的感知模式、逻辑框架与情感模拟模块,进行的一次深入而精密的预设编程。
他试图以言语为引,在她心智深处埋下种子,催生出超越数据逻辑的灵光一现。
陈树生心知肚明,单从数据层面上审视,伊芙琳的硬件配置堪称当代人形科技的巅峰。
其核心处理器搭载的神经网络,其光速级的反应速度,以及专为高压环境设计的抗压模块等等,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无可挑剔,完美地满足了这次行动所有明面上的严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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