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迎着叶老审视的目光,毫不退避,脸上的严肃表情没有半分松动:“首长,我没有误解流程,也相信汇报内容的真实性。但我所说的‘最高授权’,并非指调查这一个孤立事件本身。请您先看一下这份报告的详细内容。”
说着,他将手中的保密公文包打开,取出那份已经勾画了重点的报告,双手递了过去。
叶老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不到五分钟了。他本不想理会这种“不合规矩”的请求,但陈鹤此刻的神情,与他平日里那种略带惫懒或锐利张扬的模样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沉凝的、笃定的、甚至带着某种紧迫感的严肃。这小子来自己办公室,偷烟顺茶叶是常事,插科打诨也不稀奇,但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样子,确实少见。叶老心里那点不耐烦暂时压了下去,或许……真有什么自己没察觉的蹊跷?
“给你三分钟,简要说。”叶老接过报告,快速翻阅起来。
报告内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南方某集团军军长林少将,发现其麾下M师的师长王虎,在管理上存在严重的原则性错误,导致下属多个营级单位的主官,在工作部署、资源分配、训练考核等方面,接连出现偏离规章制度、甚至可能涉及不当利益交换的问题。
更严重的是,这些出现问题的营长非但没有及时纠正、上报,反而私下串联,共同隐瞒事实,试图掩盖错误。林军长在掌握初步证据后,深感事态严重,遂越过师部,直接将事件紧急上报至监察厅。
叶老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微蹙,但并未表现出特别的震惊。他合上报告,看向陈鹤:“问题确实存在,性质也比较恶劣,尤其是这种集体隐瞒的风气,必须狠刹。你们监察厅按程序成立调查组,下去查实情况,该处理的处理,该整顿的整顿,这不就完了?一个师内部的管理问题和违纪现象,再怎么严重,也还在你们监察厅的常规处置范围内。”他边说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准备离开,“我马上要开会了,这事你们自己处理。你刚去新岗位,多跟王华副厅长沟通,熟悉业务,别新官上任就想着烧三把火,凡事要讲规矩、讲程序……”
“首长!”陈鹤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地打断了叶老的话,“请您先别急着去开会。我需要的,确实是军部层面的最高授权,这绝非小题大做!”
叶老穿外套的动作停住了,转过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愠色和不耐烦:“陈鹤!你当‘最高授权’是儿戏吗?那是应对大案要案的终极手段!你现在拿着一个师级单位的内部管理问题报告,就跟我要最高授权?简直是乱弹琴!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监察厅厅长该怎么当?”
面对叶老的斥责,陈鹤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沉静。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老,抛出了一个让叶老始料未及的信息:
“首长,之所以坚持需要最高授权,是因为我在审阅这份最新报告时,通过对比监察厅的历史档案,发现了更深层、更严重的问题。这不是孤立的个案,而是历史遗留问题的再次爆发,甚至可能是冰山一角。”
“历史遗留问题?对比档案?”叶老眼神一凝,穿到一半的外套停在了手臂上,“什么意思?说清楚!”
陈鹤语速加快,但条理清晰:“昨天到任后,我用半天时间,看完了监察厅存档的近三年所有重要案件卷宗。而在审阅今天这份来自南方M师的报告时,我通过系统性的比对和关联分析发现,报告中描述的这类‘单位主官原则性错误’、‘下属集体隐瞒掩盖’的模式和特征,并非首次出现。在三年内,南方那个集团军下属的不同师、旅,甚至包括M师自身,类似性质的问题,至少被记录和调查过四次!每一次的调查结论都是‘查实部分问题,予以相关人员纪律处分,责令整改’。”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然而,结果是,同样性质的问题,在三年后,在同一个集团军的不同单位,再次几乎原样上演,甚至这次涉及的面更广,隐瞒的手段更成体系。首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过去三年的数次调查和所谓的‘整改’,根本没有触及问题根源,没有形成有效震慑,甚至可能只是处理了几个表面的‘替罪羊’,而真正导致问题一再发生的土壤、风气,乃至背后的保护伞,依然完好无损!这不是简单的违纪,这很可能是一种系统性的痼疾,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甚至更深层次腐败的典型表现!”
陈鹤向前微微倾身,语气沉重而有力:“有句老话,当你在房间里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很可能暗处已经爬满了蟑螂。我认为,南方那个集团军,在管理纪律、作风建设方面,存在的绝不是报告上写的这几个营、一个师的问题。过去屡查屡犯、屡犯屡查的循环,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的顽固性和复杂性。这背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力量在纵容、在遮掩、在给这些错误行为提供生存空间?普通的监察厅调查组下去,权限有限,手段常规,面对可能已经形成默契和反调查经验的‘圈子’,能查到多少真实情况?会不会再次陷入‘查一下、处理几个、风声过后一切照旧’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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