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看着关上的卧室门，仰头倒在了床上，双手枕着脑袋，一时间觉得头顶的灯光就像无数的虫子蜂拥而来，直扑向他的面门。
他猛地睁大眼睛，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拍着胸口顺气。
他总觉得李英好像变了，有些奇怪，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却好像感觉不同了。
李英和婆婆坐在客厅，两个女儿也换好了衣服坐在旁边，四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有说有笑。
魏明出去看到这和谐的一幕，慕然间有些恍惚了。
母亲和李英从来不对付，即使李英待她胜过对自己母亲，她也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李英。
好在李英对此从不抱怨，魏明也落得自在。
今日，母亲态度变化得就像自己换了个老婆。
是了，四十都过了，自己母亲做梦都盼望的有个孙子，儿媳妇终于怀孕了，她自是高兴得不行。
“你站那儿想啥呢？坐沙发上歇着吧。”秦阿姨看站那儿发呆的魏明，担心他累着了。
秦阿姨高兴地说：“我给你爸打电话说一下，让他也高兴高兴。”
她拿起手机就打给了老爷子：“老魏，你猜我要给你说个啥好事？”
“你说吧，我猜不到，呵呵。”
“你真没意思。我给你说啊，李英怀孕了，我们要抱大孙子了。高兴不？”秦阿姨拍着大腿。
“真的啊？”老头有些不敢置信。
“那还有假？哎，我给你说啊，这下我回去要好好给那些女人说说，让她们知道，我也是要有孙子的人了。你没看老王媳妇儿那嘚瑟的德性，每次故意扭着腰，嗲声嗲气地说：哎呀，我要去接孙子了，宝宝快放学了。妈呀，一把年纪了跟个妖精似的，故意恶心我。这下我也要扬眉吐气一回，哈哈……”秦阿姨激动地给老公说着。
“那你啥时候回来？”老头知道秦阿姨对李英的态度，觉得还是老伴儿回来了，李英少受气。
“我过两天就回来了。”秦阿姨也想快点回去在人群中转一圈，让大家都知道她要抱孙子了。
“好，好，等你回来！”老头在那边笑呵呵地应着。
挂了电话秦阿姨还笑得收不住嘴，决定周一等李英检查了，她就回去。
坐在对面的魏明开口了：“妈，这还没检查了，你就嚷嚷着。也许是李英吃得不合适了。”
秦阿姨立马板着脸：“大家一起吃的饭菜，怎么都好着？你是觉得妈老了，眼睛瞎了吗？”
“好好好，你别生气。听你的，都听你的。”魏明忙举手求饶。
第二天早上李英吃了几口早餐就不吃了，婆婆眉开眼笑的，也没说什么。
大家吃完饭，李英问女儿们：“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就陪妈妈出去晒太阳吧。”
魏甜笑嘻嘻的小跑步站到跟前：“妈妈，写完了。我陪你去。”
她伸手去扶李英，李英笑着拒绝了：“我自己来，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魏甜又跑去叫姐姐：“姐姐，我们一起去楼下晒太阳吧。”
她趴在推拉门上：“奶奶，我和姐姐陪妈妈下楼晒太阳去了哦。”
秦阿姨转过头笑着：“去吧，入冬慢慢冷了，今儿天气好，晒晒太阳大人孩子都补钙。”
三人换好鞋穿上外套就出去了，下楼后去凉亭长廊那里坐下了。紫藤花得只剩下光溜溜的枝丫盘根错节地缠在防腐木做的长廊上，两边草坪里的绿色的四叶草也被霜打的焉啦吧唧，在太阳下仅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着做最后的挣扎。
阳光穿过藤蔓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高空中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伸出手掌，迎着太阳，光从指缝间穿透过来，照在脸上。
李英背靠在柱子上，拉着一根细长的藤蔓在手里缠绕着：“妈妈给你们说，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学习，为自己的未来和前程努力，对自己负责。妈妈，是爱你们的。我从来没有后悔生你们两个，从前是，以后也是。不论我做什么选择，你们都是排在前面的。我做所有的决定，也都想过你们。有些事，以后你们慢慢会明白的。”
魏琪把手里的四叶草摇来摇去，满不在乎地说：“你们只用负责养我们长大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考虑我们，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不要为了我们委曲求全，我也不会为此道德绑架你们。父母是个体，孩子也是个体，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尊重你们的任何选择。”
魏甜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姐姐，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为什么她们之间好像又秘密。
李英看着一脸疑惑的小女儿，摸了摸她的脑袋，头发被太阳晒得暖乎乎的。
“魏琪，你上次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妈妈可能真的做错了，过多的包揽你们的事情。一心觉得是为了你们好，却没问过你们是不是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你还有一学期就毕业了，高考真的很重要。妈妈知道你聪明，不要被耽误了。不是瞧不起差生，但是如果在该上学的年纪，把自己的学习都搞不好，这就是很大的缺点。这样的人，就算勉强考个大学，毕业后工作了，那在工作岗位是不是也会这样不负责任呢？许多人自持聪明，就是不愿意学习。现在聪明人特别多，小聪明不叫聪明，那是再为自己的懒惰和不负责任找借口，找理由。老师说你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你是女孩子，妈会担心你的安全。我不希望你过早地踏入社会，也不希望你将来后悔。”李英平静地说着。
“我知道。我还指着考个好大学，离开这里了，你就放心吧。”魏琪比了投篮的姿势，把手里那根被摇的早已没有灵魂的四叶草扔了出去。
魏甜趴在妈妈腿上：“妈妈，弟弟什么时候会动呀？”
李英笑的转过头：“傻孩子……”
李英始终不知道怎么给女儿们说，现在讲出来，她做不到。便只能隐晦地告诉她们，自己很爱她们，并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改变。
女儿们以为妈妈说的是怀孕生弟弟的事情，李英也只能将错就错，笑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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