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国。
淮河郡总督府。
书房。
窗外是淮河码头一如既往的繁忙景象,大小船只穿梭,号子声与市井喧哗交织。
构成了一幅与北方血腥皇权更迭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的画卷。
林峰刚批阅完一份关于新式水车推广的奏报。
朱砂笔尖在“准”字最后一勾落定。
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大人。”二胡推门而入。
步履都比平日稍快一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振奋与谨慎的神情。
他手中并无文书。
显然带来的并非寻常公务。
林峰放下笔。
抬眼望去,目光平静。
“大人,北面刚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二胡压低了声音。
却难掩其中的分量。
“金国上京城……尘埃落定了。”
“应翱已于昨日清晨,在旧朝金銮殿登基,废‘金’之国号,立新朝‘金鹰’,改元‘启元’。”
书房内静了一瞬。
只有窗外隐约的河风掠过檐角。
林峰的脸上。
并未出现二胡预想中的惊讶或狂喜。
只是那惯常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
随即,嘴角微微向上牵起。
勾勒出一个清浅却意味悠长的弧度。
那笑容里。
有棋手看到关键一子落下、全局尽在掌握的从容。
也有合作者看到投资终于见到回报的满意。
更深处。
或许还有一丝对时势精准把握后的淡淡自矜。
“金鹰……启元。”林峰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林峰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果然是他会选的名字。”
“雄鹰展翅,开启新元……鹰帅的气魄倒是不小。”
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
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淮河水。
仿佛能穿透千里烟云,看到那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如今正被新皇意志笼罩的上京城。
“大人,应翱……”
“不,现在该称金鹰皇帝了,他能够顺利登基,我们这边出的力,可不算小。”
二胡上前半步。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甚至带了谨慎的意味在其中。
“从最初的精盐交易稳住他后方民心,到后来默许甚至暗中支持药材、棉衣、铁器乃至……”
“那些‘特殊配件’的输送,再到利用陈府漕运线的情报和那对‘青瓷茶罐’助他离间皇室、借刀杀人之局……”
“若是没有我们提供的银钱渠道和物资,金鹰皇帝的五十万大军,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势如破竹,直捣金国上京城。”
林峰微微颔首。
算是认可了二胡的总结。
“我跟金鹰皇帝之间的合作,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应翱要的皇位,要一个彻底摆脱完颜氏掣肘、能让他施展抱负的金国……或者说,一个可以让他放手去治理的金鹰帝国。”
“而我们要的,”他顿了顿。
目光收回。
随后,落在桌案上那象征着淮河郡赋税增长的厚厚账册。
“是发展的时机,是建设新都、强盛国家的资本。”
“他答应过的事……老皇帝金库的三成,以及战后稳定的贸易环境,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二胡脸上却浮现出一层忧色。
“大人,恕属下多一句嘴。”
“如今,彼一时此一时。”
“应翱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坐拥整个金国……不,是整个金鹰帝国的资源。”
“他会不会……反悔?”
“毕竟,当初许多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桌下协议。”
“如今他大权在握,会不会觉得那些承诺是战时权宜,甚至……觉得我们知道得太多?”
这是最现实的担忧。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不乏其例。
一个新兴帝国的皇帝,为了抹去不太光彩的“篡逆”痕迹,或者仅仅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
他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翻脸不认账。
林峰闻言。
脸上的笑意反而深了些。
他摇了摇头。
语气笃定:“二胡,你多虑了。”
“我相信应翱是个聪明人,一个极其清醒的聪明人。”
“正因为他现在成了皇帝,他才更需要我大庆国的帮助,至少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离不开我大庆国的‘支持’。”
他站起身。
踱步到窗前。
背对着二胡。
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分析道:“第一,金鹰国刚刚成立之初国内满目疮痍。”
“金国经历老皇帝晚年昏聩、皇子内斗、以及这场席卷大半国土的内战,民生凋敝,国库即便抄没了完颜氏和党羽的家产,也需大量投入战后重建。”
“在应翱的新政当中‘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承诺要兑现,那银子又从哪里来?”
“发展商贸,振兴百业,与我国贸易是其快速恢复元气的重要途径。”
“我大庆的精盐与瓷器,乃至未来的其他货物,对他稳定国内物价、满足贵族需求、甚至换取外汇,都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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