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人给步云烟作证。
因为步云烟根本就不认为这件事会牵扯到她身上，此刻她只能惊慌地站在那，迎接四面八方刺到她身上的目光。
探究的，冰冷的，埋怨的，充满恶意的。
那目光犹如附骨之蛆，纠缠在她身上，让她浑身颤栗起来。
平生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清晰的恶意。
步云霓远远看着她，见她的面色由红转白，然后额头就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步云烟害怕了，恐惧了，终于感受到了外人对她的敌意了。
可这又如何呢？
这不过是步云霓遭受过的最微不足道的曾经罢了。
那些曾经里，又有多少是步云烟曾经强加给她的？
现在步云霓几乎不用自己动手，不过是从她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里逃脱出来，她就现了原形，自投罗网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个感觉。
步云霓心里觉得痛快：真活该啊。
步云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她面对众人的质疑和盘问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神，下意识要去看穆姨娘。
但此刻穆姨娘的目光却是那么冰冷。
她正蹙着眉头，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于是步云烟也下意识开口：“我没有，我没有害长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这番话，刚才步云霓也曾经说过。
但那时候没有人相信她，就像此刻没有人相信步云烟。
方才他们说给步云霓的话，现在仿佛都成了佐证。
小古姨娘心里简直要笑疯了。
她得意洋洋看着穆姨娘，看着她脊背僵硬，看着她终于说不出话了。
你不是巧舌如簧，不是八面玲珑？
怎么样，替你的宝贝女儿脱罪啊！
小古姨娘想起过往种种，直接开口：“对啊，方才大家也说了，若是大小姐没了名额，去赏春宴拿不出好才艺，那出风头的会是谁呢？夫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平日里这么宠爱她，她就是这么回报你的。”
“不像四小姐，满心都是这个家，不忍心见二小姐被污蔑，这才出来澄清。”
“有些人表面上装得亲亲热热，背地里满腹毒蝎。”
穆姨娘毕竟沉稳老练，任由她阴阳怪气都没说话，但步云烟却忍不住了。
她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看向步云霞，又去看小古姨娘。
“贱人，我是三小姐，怎容你放肆。”
“我说了，我说了不是我做的，你们为何不肯听我的？我确实是去更衣了，我没有做坑害长姐的事，我敢发誓。”
步云烟着急了，她都有些口不择言：“长姐，你说句话啊，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最……”
话说到这里，一道凌厉的声音便响起。
“三小姐，休要胡言乱语。”穆姨娘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同上官婉静行礼，然后才冷冷看向步云烟。
她的眼神太冷，表情太过可怕，让打心底里有些惧怕她的步云烟一下子就憋住了话，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我，我……”
她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她平日里最要脸面，可此刻，她的脸皮被人活生生扯了下来，在地上随意践踏。
步云烟终于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污蔑，没有感受到这么让人生不如死的场面，这一刻，她几乎想要死去。
为什么他们不相信她，不听她的话，她说的明明都是真的，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穆姨娘还在继续说，步云烟的哭泣并没有影响她分毫。
“夫人，此事的最终定论不好说，但三小姐确实拿不出证明。”
“不过此事既然没有证明，也不能就证明一定是三小姐做的，不如我们问问大小姐的意思？”
上官婉静方才都已经狠心过一次了，她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心软。
不患寡而患不均，方才人人都说是步云霓做的时候，她说要有证据，现在换到了步云烟，也是一样的。
穆姨娘本来是想周旋一二，把事情简单揭过去，若是步云歌说不追究，一切就好说了。
但上官婉静却回错了意。
她对穆姨娘点点头，终于道：“你一贯秉公执法，从来不徇私，在此事上也是如此。”
“方才我们如何对窈窈说的，现在事情换到了涟涟身上，也是不能更改的，老夫人曾经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里一定要有规矩。”上官婉静看了看步云霓，然后才去看步云烟。
方才步云霓被污蔑的时候没有发狂，没有骂人，也没有歇斯底里痛说自己的无辜。
她只是很理智，很冷静把事情原委说清楚，给了自己一个清白。
可现在的步云烟却是歇斯底里，痛哭哀嚎，她放弃了为自己辩驳，只是一味痛骂步云霞和小古姨娘。
这一刻，上官婉静是无比失望的。
她最终叹了口气：“涟涟，莫要哭了。”
步云烟抽噎一声，然后便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了上官婉静。
“母亲，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啊。”
上官婉静叹了口气：“可是方才，是你第一个指证的窈窈，也是你坚持认为此事是窈窈做的，可事到临头，窈窈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却不能。”
“涟涟，你给我一个证据，我就不责罚你。”
上官婉静的话很明白，今日步云烟做的事颇有些贼喊捉贼的意味，她不仅特地把步云霞领出去，还以腹痛为借口离开，然后又率先指证步云霓，企图借着步云霓的胆小怯弱把事情做实。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从步云霞说出两人并未一直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人就已经听明白了。
她这一手真是厉害，一箭双雕，最后让自己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件事若是做成，她自己就是最大的得利者。
所以即便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她做的，但众人心里也都默认了。
步云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母亲，你怎么能这样？你太偏心了，你就是偏疼长姐，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你就这么对我！”
上官婉静心里难过非常，她面色渐渐转白，最终只哆嗦着嘴唇道：“你说我偏心，那我就是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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