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不由感叹：“陛下倒是清醒。”
清醒？
裴寂眼眸下垂，定定看着茶杯里漂浮的绿叶，然后才淡淡笑了。
“陛下确实理智。”
步云霓听出他话中有异样，不由抬头看向裴寂。
裴寂面沉如水，卷翘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眼眸，步云霓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他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罢了。
“当年我姑母难产，被崔太后百般刁难，最后一尸两命。”
裴寂的声音低沉，幽幽在雅室里响起。
“可不过三个月，陛下就迎娶了太后的亲侄女，很快就同崔皇后孕育了太子。”
“如此看来，陛下确实很冷静。”
这不叫冷静，这叫冷漠无情。
或许帝王家本来就没有真心，陛下可以心无芥蒂迎娶杀妻仇人的侄女为妻，继续做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可被害死的皇后，被害死的孩子，或许只有受害者自己的亲人才会去关心。
裴寂作为裴皇后的亲侄子，自然是更心疼自己的亲人。
步云霓叹了口气：“斯人已逝，裴世子莫要太过哀伤。”
裴寂却淡淡笑了。
“我倒还好，毕竟没怎么见过姑母，倒是父亲和母亲偶尔回忆起来，还是有些伤心的。”
毕竟二十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若是非说伤痛无法自持，倒也有些虚伪。
步云霓想起宫宴那日瞧见过的定国公，想到他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心里这才松快一些。
两个人说了会儿正事，裴寂才问：“方才话题跑远了，你让我帮你什么忙？”
步云霓放下筷子，然后才道：“裴世子也知道我的命格看起来并不好，而且当年姨娘生我的时候，家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准确的出生时辰，这样就可以知道我的八字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裴寂听懂了：“你想寻当年同你出生有关的人？”
步云霓点头，淡淡道：“我之前问过姨娘身边的人，当年姨娘身边的年轻丫鬟都被嫁了出去，早就寻不到了，只能寻当年替姨娘接生的产婆，若是能寻到，她一定知道什么。”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向裴寂。
“世子也知道，我身边没有那么多人，也不好轻举妄动，所以才想请世子帮忙，帮我查一查当年的那个产婆。”
裴寂知道步云霓自己也有所怀疑，所以也不需要他多做解释，倒是轻轻勾唇，反问她：“步二小姐，请裴某出手可不便宜。”
步云霓抬眸看向他，眼神清澈，未有一丝一毫的谄媚祈求。
她很平静。
“我知道的，裴世子可以开个价，”步云霓道，“若我能做到，砸锅卖铁也会给出。”
裴寂却低低笑了起来：“倒是不用步二小姐砸锅卖铁，只不过我暂时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裴寂摩挲下巴，也是有些兴味：“我其实也很好奇当年的永安伯府发生了什么，同日生出三位小姐，在京中也不多见，倒是让人好奇。”
他暂时不要报酬，步云霓反而有些忐忑了。
她疑惑地看向裴寂，问：“裴世子，你还是给我开个价吧。”
裴寂看向她，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他低低笑了起来，勾起的唇角带着诱人的弧度，眼眸里也都是戏谑和逗趣。
“怎么？步二小姐方才还那么信任裴某，托裴某办事，怎么现在又害怕了？”
裴寂见她眨了眨眼睛，竟然还紧张上了，不由更是高兴，又笑了起来。
“步二小姐莫怕，本来你就欠我好几次了，多一次也不发愁，”裴寂道，“你放心，我不会开出天价的。”
裴寂声音低沉，醇厚，仿佛陈年的老酒，让人不由便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裴寂道：“步二小姐放心，等到我想到你要付出的代价时，会同你好好谈的，一定是你能付出的价格。”
“如何？”
这一次，步云霓没有犹豫。
直接答应：“好，此事就托付给裴世子了，有劳你。”
裴寂笑了：“步二小姐是聪明人，很会选同伙。”
同伙这个词怎么听怎么怪，不过步云霓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裴世子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寻到人，选择你是最正确不过的。”
步云霓想要说好话的时候，是从来不吝啬的，能把人夸得天花乱坠，高兴不已。
裴寂又笑了起来。
“嗯，选我就对了。”
步云霓自然知道裴寂没必要插手永安伯府的事，他也不缺那个报仇，他只是给自己帮忙罢了。
但步云霓没有什么能偿还裴寂的，想了想，便道：“还是要多谢裴世子，我知道裴世子是为了帮我才会接下这件事，多余的话不多说，这份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这一次，裴寂倒是正色起来。
“步二小姐客气了。”
他手里的折扇轻轻敲着，在手心发出嘭嘭的声音：“为朋友帮忙，本来就是分内之事。”
步云霓微微一愣，旋即便勾唇浅笑，眉目间皆是喜意。
她端起茶杯，敬向裴寂：“敬朋友。”
裴寂也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回敬她：“敬朋友。”
说完这些，步云霓就准备告辞了，裴寂倒是叫住了步云霓。
“之后定国公府的宴席，还请步二小姐赏光到场。”
步云霓点头：“若是父亲允许，我自然会去的，到时候会郑重恭贺裴世子高中状元。”
裴寂这才道：“那日再见。”
步云霓却笑道：“裴世子忘了，琼林宴之前，新科进士们还要打马游街呢，到时候我们一家都会去看长兄，自然也能见到裴世子。”
想到那样大场面，步云霓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一日一定热闹极了，世子一定能被花海淹没。”
等到了那日，京中未婚的少女应该都会去，尤其这一次的状元和传胪都是未婚的京中权贵子弟，更是惹人注目了。
步云霓不提还好，这么一提，直接把不喜浓重花香的裴世子吓得一个哆嗦。
裴寂有些无奈：“步二小姐，这大好的日子，可莫要提那些糟心事了。”
步云霓却笑了。
阳光之下，她的笑容犹如春花。
“裴世子，那可是大好事，多少人羡慕不来？怎么是糟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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