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伯府这样的人家，孩子出生时候是会记生辰八字，身高斤两，襁褓之中时，每隔十日都要记录一次，直到周岁时便改成一月一记。
步云霓眨了眨眼睛，立即想起这个记档来。
她小时候也经常被顾妈妈带着记录身高和体重，不过及笄之后就不怎么记了，步云霓自己都忘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柳姨娘和刘妈妈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从记录档案上，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裴寂颔首，道：“一般的新生儿，体重大差不差，但刘妈妈说，当年夫人所生的小姐白白胖胖，应该比一般的孩子重。”
“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
裴寂抬眸，看向步云霓。
步云霓心中一震，这个真相，实在是她自己都未曾想过的。
“若步云歌并非夫人所生的孩子，那么她的出生记档，就与刘妈妈的记忆不符。”
步云霓心中震颤。
她原本是很镇定的，对于当年的真相，她自己也是不计后果，都想知道答案。
步云霓垂下眼眸，看她看着裴寂给她倒的清茶，整个人都恍惚了。
“从小到大，姨娘同我都不亲近。”这些话，步云霓以前也只同姨婆说过，现在却忽然想说给裴寂听。
步云霓声音很轻，很低，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家中孩子不少不多，夫人自己膝下有儿有女，二哥的姨娘早早病故，虽然记在了穆姨娘的名下，但穆姨娘自己也有步云烟要教养，所以其实夫人自己要操心三个孩子还有伯府的事。”
“他们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心我了。”
“父亲……”步云霓淡淡笑了，“父亲更不可能了，若非现在我长大了，能卖个好价钱，大概都不记得我这个人。”
“姨娘待我不亲热，顾妈妈也不够贴心，不怕世子笑话，我小时候总是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母亲和姨娘不愉快。”
“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人护着我。”
裴寂不自觉攥起了拳头。
他的心里泛起一层层苦涩来，浑身都透着难受。
步云霓自己似乎已经把那些过往都淡忘了，她抬头看向裴寂，神色平静，唇角甚至带着浅笑。
“其实我自己已经不太记得了，姨娘因为生育我，身体受了重创，不能再同父亲琴瑟和鸣，她把父亲看得很重，会冷待我也在情理之中，我能理解她。”
步云霓淡淡道：“后来我去了颍州，感谢姑奶奶的教导，我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活着。”
姑奶奶对她确实很好，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和关爱，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只可惜，前世她回到家中时就遇到了那么多事，一直有她刚刚活起来的心直接被掐灭，一直到最后，才在姨婆的教导下渐渐复苏起来。
前世今生，她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老夫人，其实同她都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
姑奶奶是旁支，同她也并不亲近。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步云霓对过往的那些痛苦不置可否，却对那些老夫人的善良和教导铭记于心。
她浅浅笑了起来。
她很想念姨婆，所以对于粉墨阁，她非常珍惜，非常努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同姨婆相见。
哪怕不是上一世那样相依为命，只做个忘年之交也是好的。
步云霓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但前些时候同姨娘的深谈，我才发现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姨娘会那么对待我，不是因为什么父亲，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因为，在她心里我就不是她的孩子。”
这一点，步云霓前世自然不知，今生却听到了端倪。
“当时的我以为，因为老夫人心疼她，所以找了个旁支的孩子替换了那个夭折的婴儿，但老夫人不知道她曾经看了一眼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阴差阳错，让她隐约猜到了真相。”
“因为如此，老夫人对我冷冷淡淡，父亲也对我不太热络，就说得通了。”
甚至前世的那些痛苦折磨，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步无隐的女儿。
所以他才会对她那么冷漠，眼看她痛苦，也没有伸出援手。
当时步云霓拖裴寂继续查冯产婆，也是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于她来说，永安伯府千金的身份，上一世就把她拖累致死，这一世她也不打算再要了。
“只是我没想到，夫人的孩子也有不对之处。”
“当日一共有三人生产，最后一个可能的线索，会不会出现在穆姨娘身上？”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步云霓是很惊讶的，不过现在她自己已经冷静下来，开始一点点推测起来。
裴寂道：“看一件事，得看最终的得益者是谁。”
“若柳姨娘的孩子被换，那贵府的老伯夫人肯定是为了她能病体痊愈，也为了她能在府中有个依靠，整个意图是好的，也是最可能的猜想。”
“那么换伯夫人的孩子又是为了什么？那个孩子健康漂亮，老夫人为何要换掉呢？”
“谁是得利者，谁又是牵连者？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步云霓眯了眯眼睛，也开始思索起来。
裴寂一句话就说到了关节上。
确实，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仆役丫鬟众多，做每一件事可能都留下把柄，老伯夫人没必要为了惹怒上官婉静，非要去把她的孩子换掉。
若是以后知道了真相，那上官氏和永安伯府还如何安生？
这不是结良性之好，这是结仇。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若伯夫人的孩子确实被换了，也有可能并非老夫人的手笔？”
“伯夫人的孩子去了哪里，换过来的步云霓又是谁的孩子？”
思及此，步云霓忽然一愣。
裴寂抬眸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
步云霓若是有所思道：“这一次夫人生病，背后一手策划的人便是穆姨娘和步云歌。”
步云霓从一开始的迟疑，到后来的坚定。
“穆姨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她为何要步云歌的忙？”
“这很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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