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怀疑步云霓早就有了，但她没想到，上官婉静会同她说出来。
步云霓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上官婉静会只同她一人提及此事，却还是表现出了些许惊讶：“母亲的意思是，长姐她……”
也就是说，上官婉静认为步云歌不是她所生。
步云霓说到这里，顿时觉得后面的话不应该说了，此事牵扯太大，涉及永安伯府的子嗣问题，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永安伯府并非高门大户，也并非百年氏族，却也是勋贵人家，若是真的出了这等大事，陛下都要过问，到时候很可能给永安伯府降罪，罚步无隐一个治家不严。
牵连的是整个家族。
但上官婉静的神情却很坚定。
她看向步云霓，缓缓开口：“家中的孩子都有记档，刘妈妈说，当时我所生的孩子怎么也要有六七斤的重量，但后来抱回来的大小姐又瘦又小，记档记录只有五斤左右。”
上官婉静继续道：“我回来翻看记档，发现当日家中所生的三位小姐，只有一位的重量过了六斤。”
她如此说着，眼神一直落在步云霓身上，不肯离开。
步云霓心中一跳，她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论，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母亲，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是……是……”
上官婉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有着数不清的懊悔和痛苦。
“对，那个孩子是你。”
步云霓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呆立当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知道这都是上官婉静自己的猜测，都是凭借刘妈妈那句话，一厢情愿的以为，但万一呢？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这就是真相呢？
可这真相也太残酷了一些。
步云霓眨了一下眼睛，她觉得喉咙里有一股压迫感，让她好半天都喘不上气来。
还是周妈妈看到她的异样，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才让她把那口气吐出来。
前世今生加起来，那口怨气终于还是宣泄而出。
“所以呢？”
步云霓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所以呢？”
“光凭一个管事妈妈的猜测，母亲就这样以为，那让长姐如何立身，让我又如何立身？”
“我在这家里活得多难，多难，我靠着自己长大的，没有人帮我。”
“现在告诉我，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吗？”
步云霓的话字字染着血泪，为了前世的自己，也为了过完那十六年光阴。
上官婉静眼睛忽闪，紧接着，豆大的眼泪便奔涌而出。
她深深看着步云霓，哽咽道：“母亲对不起你。”
步云霓却没有哭。
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只是安静坐在那里，然后道：“母亲还有其他的线索吗？光凭这一条，实在太虚无了，拿出来，旁人也是不信的。”
上官婉静道：“我已经让胡妈妈他们一一询问家中的老仆役了，看看是否能有新的证据，另外，我想问一问柳姨娘，看看她是否知情。”
以目前的线索来看，上官婉静以为是老夫人换掉了她跟柳姨娘的孩子，因为柳姨娘的孩子生下来孱弱，几乎要养不活，老夫人担心她出事，才给换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但这一点，步云霓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没多说什么，只道：“母亲，我并不在乎身份，我是永安伯府的千金也好，还是个凡俗百姓也罢，我只想高高兴兴，顺遂幸福地活着。”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给我依靠也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步云霓没有看向上官婉静，她一字一顿说，“我可以成为粉墨阁里，那些孤女的依靠。”
“我觉得很幸福了。”
“所以无论最后的真相是什么，对于我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也不会影响我未来的路。”
“只是我母亲，我同您的感情，也只能如同现在这般，我改不了了。”
上官婉静眼中眼泪再度滑落，她无声地落着泪，甚至用手擦了擦，想要好好同步云霓说几句话，可那眼泪似乎落不尽一般，持续不断地汹涌而出。
周妈妈心中叹息。
她往锅子里下了些步云霓喜欢吃的嫩羊肉，然后便道：“二小姐，累了一早上，还是多吃些菜吧。”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上官婉静，她使劲擦了擦已经花了的脸，哽咽道：“对，多吃些菜吧。”
步云霓刚才已经把话都说了出来，现在倒也没那么难过了，她平静捏起筷子，慢慢吃起菜来。
上官婉静坐在她身边，认真看着她用饭，很久之后，才终于平复下来。
“过去都已经发生，如果此事是真的，那我无论说什么，都仿佛是在愧疚和弥补，即便那是我的真心，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这样坎坷长大。”
步云霓忽然开口，打断了上官婉静的话。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更多的事？”
上官婉静愣了愣：“你说。”
步云霓垂下眼眸，一边吃菜，一边道：“我去颍州，是替长姐为姑奶奶尽孝的，结果孝顺的名声落在了长姐身上，这是其一。”
“去颍州接我的李婆子，却存了要害我的心，我当时害怕，没有同任何人说，这是其二。”
“我回家之后，小古姨娘立即就冲我发难，这是其三。”
“后来府上请的九清神母，原是给我除秽，可最后却是被人买通要毒害我，这是其死。”
“这桩桩件件，事情太多了，我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
“哦对了，之前长姐的那副画，一开始也想栽赃给我，但我当时因为有事，没有栽赃成功，最后也不了了之。”
“无论要害我的人是谁，无论他们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母亲，”步云霓抬眸看向上官婉静，“我以为，他们大抵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对吗？”
步云霓直接把矛头引到了府里的这些人身上。
“他们或许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只要我死了，那么即便母亲知道真相，一切也无力回天了，母亲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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