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赵显与周子煜约好在蔡府大门口相见。
舅甥俩简单叙了旧，便见蔡光带着蔡孔武来迎，赵显瞅了好几眼，都没见到蔡袅袅。
他心里纳闷：“侯爷，怎么不见团团？”
蔡光目不斜视：“不知道三皇子会大驾光临，团团和她三个姐姐姐夫去西山别院了。”
赵显心中万分失落，一个多月没见，那小没良心的是完全不想他，还是真的料不到他会来？
反正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跟着父子二人进去就坐，周子煜问：“二公子还没回来吗？”
蔡光道：“下人回来说是犬子今天去了下面县里，要赶回来怕是要耽搁些时间。不过丞相大人放心，本侯已经命人去催了。”
周子煜只得点点头道：“如此，那本相和三皇子就等上一等。”
赵显则忍不住问：“侯爷，团团何时回来？”
蔡光捋捋短须：“西山别院有个温泉，还有片梅林，团团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去住上七八天，今年想必也不例外。”
赵显一听急了，七八天，这怎么能行？
他立刻转头去看周子煜，后者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和蔡光聊起这西山别院的位置。
赵显默默记在心里，想着等明天就和永康帝告假。
周子煜和赵显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子夜时分，众人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外面才传来下人的喧闹声：“二公子回来了！”
周子煜强打精神，之前打算和蔡有才说什么来着？
片刻之后，蔡有才满身疲惫地从外面进来，对坐着的四人分别见礼，道：
“让丞相大人和三皇子久等了，乡下的路不好走，耽搁了一些时间。”
周子煜没法说什么，只能压下困意指指对面的位子让他坐下：
“这么晚打扰贵府，本相也深感抱歉。”
“丞相大人和三皇子的来意有才已经听说了，有才虽然是个商人，却也明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更是责任重大。”
周子煜咽下因为困意止不住往外流的泪水，笑着赞道：“二公子是明白人！”
“天这么晚，让三皇子和丞相大人等这么久，有才也十分过意不去，不敢多耽误二位的时间，有才在路上算了算，刨去本钱这批货有才分毫不赚，可以捐给国库棉花和粮食两千旦。”
这个数字远比周子煜预料的多很多，心里不禁为蔡有才这个人股掌，这可真是大手笔！
原以为说是免费赠送，最多五百旦。
压下心里的惊诧，周子煜道：“不瞒二公子，越国这次愿意出银子购买这些物资，陛下说了，不必占二公子的便宜，就按二公子当初的收购价，用银子交易如何？”
蔡光和蔡孔武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喝茶，对于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参与。
他家父皇怎么会如此大方，竟然要出银子买？
不过，稍一深思，他就明白了，恐怕越国给的价位更高。
蔡有才不紧不慢地喝完一杯茶，提了提神，一脸诚恳地对周子煜说：
“丞相大人统领六部，对商贸一事应该也清楚，人家订了货交了定金，如果到时间我拿不出货，可是要翻倍赔偿的。两千旦棉粮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在给对方一定补偿的基础上，我这次赚不到一两银子。按照丞相的说法，按照进价来买，明面上看我是不赔不赚，可是中间花出去的人力物力，以及以后要面临的高额赔偿，足以把我们蔡家整个拖垮！”
蔡有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丞相大人是个明白人，有才无意冒犯，但这其中的明细我得同您说清楚。若是为了支援国家，却把我们整个家族拖垮，这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有才虽然是个商人，却也是个直脾气的人，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两千旦棉粮交出去，这次说是保住了本钱，但这次出功出力的花费还是要赔上一笔，只是为了晋国这点损失有才还承受得起。可您要说这批货您全要，恕有才不能答应！”
周子煜被他这番话说得老脸微红，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再说其他的，就好像专门伸手朝人要钱似的。
干坐半晌，找不到合适的话，他只得起身道：“二公子的话本相会转达给圣上，今晚就不打扰了。”
蔡光和蔡孔武仿佛才一觉睡醒，懵懵懂懂地站起来，带着睡意说：
“怎么要走了，天都这么晚了，二位不如就留在敝府过夜吧？”
周子煜边往外走边告辞：“本相明日还要早早进宫，就不打扰了！”
赵显一眼不发的跟着他，直到坐上马车，感受到夜晚的寒凉，才听周子煜说：“你那未来二舅兄的话你可信？”
赵显眼睛半睁不睁地同舅舅对视一眼：“信不信都没关系，左右都是越国出银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周子煜哂笑：“这点你想得倒是明白。”
赵显道：“父皇想从中捞点便宜，蔡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不过蔡家二哥愿意拿出那么多棉粮，也说明人家已经仁至义尽，我们再咄咄相逼就不厚道了！”
周子煜瞥着他笑：“这么快就帮人家说话了，当心陛下生气。”
赵显不以为然，他恐怕还希望我这样，一个有了弱点的儿子才能更好的掌控。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次日一早，周子煜面见永康帝，将蔡有才的原话重复之后，他又加了一句：
“臣当时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这和那些霸占村民土地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永康帝：“……”命令是他下的，他这位舅兄是明里暗里骂他是恶霸呐！
“他可说了要什么价格愿意出手？”
周子煜苦笑一声：“这句话臣根本没有问出口，能拖垮整个蔡家的高价赔偿，平均下来一算，可是比原本的价格高出三四倍呢！”
“哼，狮子大开口，以为朕看不出来？”
周子煜沉默，无论看不看得出来，如今的他们就算是出高价都不占理。
那可是人家的货物，商人最重信誉，蔡有才一句不能失信于人，就算再高的价格，只要人家不想卖，他们就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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