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我的酒酣快语,老头。”张二锤的语气比刚才更柔和了一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让我们为你的健康举杯,老头!不论它现在是何等凋零。干杯,愿你早日康复!”
张二锤说着话的同时,假装良心有愧地已先饮为敬一饮而尽。
这是一个不清不楚的祝福。老头动作再次顿住。
“你不必关心我的身子,还是说回你的山猪会吧。”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老头实在不愿过度探讨自己的健康问题。重要的是,他的确不太健康。
窑春余香满口,张二锤欲罢不能,一杯紧接一杯,喝得又快又多。这个时候,他充分认同老头的看法,酒杯实在比酒碗差劲多了。
满意地放下酒杯的时候,张二锤与老头对视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并接受了他的抵牾推拒。
老头定定看着脸色又默默开始兴奋起来的张二锤——他的眼神里闪着欣快雀跃的光辉,分明充满了出山的期待。
老头叹了口气,明白有些鸟儿是注定要展翅高飞的。不过,趁其振翅之前,还是需要敲打敲打。
“前些日子我夜观天象,已得知江湖即将发生季节交替。”老头抬了抬额头,几道褶子变得更深了些。但他的容色此刻却变得清淡,隐着不惊不愁的安详。
“老头你还会观天象?!”张二锤十分诧异,愕然瞪着他。
“天象预报显示了城市进攻乡村的策略,如今果然应验——这么快就吹起了躁狂的乡村风。”老头的声音很干燥,又拖得很长,不紧不慢像在轻轻磨砂。说起江湖来,他所有的疼痛好像已经消失了。
“山猪会光是这样搞山区,能对江湖局势有什么影响?”张二锤心里一顿糊涂。这如何能扯到江湖变季!
“如此一出,势头必将越来越大,很快天下间将再无乐土。”老头说话速度较慢,语调平缓。
老头的回答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甚至背道而驰。但这一回,张二锤没有嘲笑也没有鄙视。他听了沉吟半晌,没说话。脑袋晕乎乎的,仍是满心的莫名其妙。
房里的空气很不好,各种气息混杂,浓烈刺鼻,有些让人窒息。
“此话怎解?”张二锤心里纳闷儿,试探性地求解。“我见得山猪会虽然行事粗暴势头很足,但一堆山猪帮众却也没什么作恶实力。”
“就凭你下山那点时间,看到了山猪会多少?”
“就算有力,可他们干得似乎也没多伤天害理,甚至用正能量的眼光来看还称得上造福乡里呢。家家户户都送鸡蛋,这个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张二锤,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单纯。单纯到愚蠢,一点不懂局。”老头眉毛一拧瞪起眼来,紧接着,话里咸的淡的一瞬间夹枪带棒都带了出来。“造福乡里?这江湖,可是任何鸡毛蒜皮的事都会要人性命的!送鸡蛋,你讲得我都想笑。还什么正能量眼光,你真是除了杀猪什么都不懂!”
张二锤几乎没有什么回应余地,他嘴里抿着一口酒,发现没有什么话好说。
“山猪会的触手都能伸到了如此僻壤来了,当然不会简单。你巢居不知风,穴处不知雨,燕雀妄度鸿鹄之志!”
张二锤心里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有些僵硬。
“老头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踩我捧山猪会的!你在危言耸听吧?”
老头没说话,一边微微摇头,一边又把酒杯捏了起来,叹了一口气。
“就算这山猪会不是良民,拔了它不就是了!”
“真是早产牛犊不怕虎!”老头嘴角挂着讥讽之色越发厚重。“拔了它!你知道人山猪会组织多大么?江湖事若有如此简单,这世间早歌舞升平了。蠢货!”
张二锤脸一红,把嘴闭上了。他神色庄重地望着自己的酒杯,莫名有些紧张。虽然还是很难将山猪会当回事,但他相信了老头说的是实话。
“二锤,江湖水深,就连老手也不一定能从容应对。想当年武林至为鼎盛之时,派别林立,烽火不断,整个江湖满是腥风血雨,武林高手死伤无数。所以啊,醒目的人只要看到一些小动作便应嗅到危险的味道,以免行差踏错招灾惹祸。”正在收起药碗的福伯望着张二锤,慢吞吞地说道。
“这天下,恐怕又要大变了。”福伯再次感叹一声,眼神中似乎满是缓慢而谨慎的疲态。
张二锤看着似懂非懂,他只瞪大了眼,惊上加惊。
“阿福,换碗。”老头啜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往边上一推。
福伯眉头又是一皱,看了老头一眼,却也没有拒绝。
“你这种未见过世面的山炮,的确很难跟上时代的节奏。无论是纯粹的商业拓展,还是帮派的开放升级,这里面定然不会简单。”老头像个落寞贵族似的微微一笑。他看着福伯走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老头的话进一步浇熄了张二锤的轻巧。但他仍有不解。
“山猪会把镇上的老幼妇孺全揽进去能有什么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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