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猝不及防的局面令丹扬的脸色华丽丽地黑了下来。
“越罗，你还当真是厉害，竟将本王耍得团团转！”丹扬死死地盯住戮青苏身后的越罗，嘴角噙着一丝自嘲的微笑。
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未曾想，越罗竟是算计上了他！
“丹扬，你太过自负了！”越罗无所畏惧地迎上丹扬的目光，一针见血道，“你总是对自己的一些臆想深信不疑！”
“是啊……是本王低估了你与戮青苏的感情，低估了你对他的信任！”丹扬大方承认，他向前一步，却又像是手中依旧拿捏着筹码，“你就真不想知晓符文的真实内容？我可是听娜娅说，费南桥告知于你符文上写着……”
“丹扬，你不必多费口舌。”越罗跟着上前一步，走到戮青苏身旁，语气很是平静，“符文的真实内容，青苏早便告知于我，不就是我二姐被献祭了么？”
越罗侧头看了一眼戮青苏。
早在戮青苏将第二张符文纸焚烧的那个夜晚，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将越罗唤醒，坦诚了一切。
戮青苏不想让她看到这个时代过于黑暗的一面！
越罗承认，在看到老妪塞给她的字条时，她曾产生过短暂的动摇。
毕竟是回去中-华啊！
不过很快，她便察觉，这是一个陷阱。
一是如若符文内容记载着回去中-华的方法，费南桥没有理由和戮青苏联手隐瞒于她！
二是这张字条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又是让她孤身一人前往，她怎能不往有人想将她骗出去之上想？
于是，回府后不久，她便遣杨复暗中将字条送去给了戮青苏。
戮青苏收到字条推测丹扬欲将越罗骗出去好拿捏于他。
丹扬为何知晓越罗想要回去中-华？戮青苏略有思量前往厂狱向费南桥问了些话。
费南桥见了字条承认他曾教了安特几句话以作最后的筹码。
如此，确定字条同丹扬有关，戮青苏趁着夜色部署，安排锦衣卫先行前来柳溪村盯着，以至后半夜方回。
直至天明，他看似照常前去东厂公干，实则到了东厂即暗中折返，避开丹扬安排的虺牙校跟随越罗一路。
便是在义庄，守在暗处的他看见虺牙校自棺中跳出举着长刀直逼越罗的喉咙，握着长剑的左手拇指不由推开了剑鞘，差一点儿便未曾沉住气。
好在他记着前夜与越罗分析时，推测丹扬许是会假意要杀越罗加以试探，这才克制住即将脱离剑鞘的杀气。
丹扬不会真杀越罗！绝对不会！
毕竟，一具尸体，算不得软肋！
看着犹如困兽的丹扬，戮青苏示意越罗躲去他的身后，抬手示意锦衣卫杀进门去。
“戮青苏，你也太小看本王了！区区十余名锦衣卫，就想擒抓于我？”丹扬看着身侧的护卫随手便砍倒了两名锦衣卫，又露出了那副运筹帷幄的微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丹扬自也留着后手。
只闻得他打了声响哨，先前隐去踪迹的虺牙校便自四周的密林冲出。
“阿罗，闭上眼睛。”戮青苏抓住越罗的手腕，一道剑光一闪，一名虺牙校应声倒地。
今日的首要目的是将娜娅带走，娜娅由安特搀扶，几名武功出挑的锦衣卫护着他们往山下退去。
留在山下接应的古鸿隐听闻山岗上的打杀声面色愈发凝重，即欲上山而去。
“古同知！我与你一道前往！”出声的却是费南桥。
费南桥又想了一夜，终是答应同戮青苏交易。
他实是放心不下娜娅，执意一同前来将人救出！
古鸿隐回头看了一眼费南桥，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山岗上腾起一阵浓稠的烟雾，再顾不上许多提着剑便往上冲去。
费南桥只恐娜娅出事，与数名锦衣卫紧随其后。
烟雾当中，越罗不住咳嗽，适才眼看着锦衣卫占了上风，丹扬不知自何处掏出两枚烟雾弹。
“嘭”地一声过后，丹扬几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戮青苏挥散遮挡在眼前的烟雾，漆黑的双瞳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看那身形，该是丹扬无误！
“下山！”
戮青苏环着越罗施展轻功，带领锦衣卫往山下追去。
护在娜娅身侧的锦衣卫斩杀了身后追来的最后一名虺牙校，娜娅终于得以踏出阴翳的林子。
她努力抬起双眼，她看见湛蓝的天空与碧绿的草地。
草地上开着些细碎的蓝色花朵，像极了她裙摆的颜色。
视线微微上移，一个熟悉而又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是父亲……
是父亲！
所有的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崩裂，化作无休止的湖水自她的那双原本灵动的碧眼当中涌出。
她突而便有了力气，她忘记了躯体的伤痛，她挣开安特搀扶于她的双手提起裙摆朝着费南桥奔跑了起来。
“父亲——”
娜娅的声音宛若一声高亢的鲸鸣。
“娜娅——”
费南桥亦是奔跑，他向着娜娅张开了双臂。
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蓝色的花朵、和煦的微风。
金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身着碧蓝色衣裙的娜娅好似一只徜徉在春色之海的鸥鸟。
任何人都未曾料到，就在鸥鸟回归大海的前一刻，一支破风而鸣的弩箭猝不及防地射穿了她的心脏。
“娜娅——”
刚踏出林子的越罗看见，娜娅迈出的脚步一顿，整个人身形猛地一僵。
鲜红的液体迸射开来时，所有明艳的颜色在她的身上一点接着一点地退散。
她变成了一片黑色的人形剪影。
宛若一只被人击落的海鸥，她瞪大了那双碧蓝色的双眼，展着尚未来得及收起的双翼落在了费南桥的怀里。
“娜娅——”
费南桥捧着娜娅，撕心裂肺的悲鸣穿透了天际。
越罗木然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不断回响起俄-国剧作家契诃夫剧作《海鸥》当中的台词——
“你还记得你打死过一只海鸥吗？
一个人偶然走来，
看见了它，
因为无事可做，
就毁灭了它！”
娜娅啊……
她就像是那只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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